餘韻尚自悠悠不絕,但,法界已褪,紫微神殺再次顫動,意圖反噬,還在注視著傲戰的子珩輕一悶哼,喉頭頓時湧出一陣腥甜。
卻喊不出聲音。
傲戰望著子珩,金色眸子裏的笑意,被陽光曬得發亮。
「……小龍,好久不見。」
「容容?」感覺法界消失了,惇和快步走近木桌,試探著一喚,容容果然抬起失神的雙眼,一看見師兄朝自己大步走來,倉皇而憂思難解的心,似乎捉到了一根救命浮木,淚光凝聚閃爍。
「惇和師兄!」
惇和走過傲戰身旁,隻覺得此人有些麵善,但卻又感覺從不相識,因而多看了一眼,對方卻一抬手便拍上自己肩頭,笑容燦爛:「你是無生老道的徒兒吧!名叫惇和……應當在師門排行第二?你的木水二術練得很好,竟能為難小龍到如此地步!」
向天請借的仙力被他這一拍,霎時竟又封住了!惇和臉色一變,撫著被他碰過的左肩,一臉警戒地護住師妹身影。
「那是誰?」惇和低聲詢問。
「不曉得。」容容雲鬢輕搖:「隻知他名叫傲戰。」
「傲戰?!」
「傲戰……」
惇和震驚的複誦,伴隨著子珩虛弱的聲音,同時響起。
「六十年沒見,傲戰,你一點也沒變。」子珩細細盯著傲戰的容顏。
剛才他拍向惇和的那一掌,並沒有逃過子珩緊緊追隨的眼光。他果真是完全沒變!連那太過護短的性子,也依稀如昔!
子珩心裏隱約有點歡喜。
不過,傲戰臉上的笑容很快隱沒:「你倒是膽子大了!竟敢拿我封印過的兵器去使?」
看清子珩身上的大小創口,他的眸子裏浪潮洶湧,帶著譴責的神情,傲戰朝子珩伸出右掌:「拿來!」
子珩乖順地把紫微神殺放進傲戰掌中,邪戟才剛離手,他強自忍住的血就咳了出口。
惇和更驚訝了。原本還為了護戟而不要性命的龍子,現在竟這麼輕易就把邪戟交了出去?而且是交給一個絕對不應當出現在此處的人──
「龍子!你怎能把邪戟交給……?」惇和支吾半晌,「入魔罪仙」四個字,卻是不好意思當著傲戰的麵脫口而出。
「別急!」
卻見傲戰平持邪戟,不知做了些什麼,戟上紫光流離忽閃,像是再也扛不住戟上的人類生氣一般,整座曆城的生氣頓時從戟上迸射而出,一時靈光皓皓,燦如煙花。
直到戟上的魔影紫光也消逝無蹤,隻留下星光熒熒的素色長戟。
「無生的徒兒,你聽好了,凡事萬萬不能隻看表麵。」
傲戰唇角噙笑,手持閃爍月牙色澤的長戟,更襯得他神光豐朗;那戟,形狀特異。如矛的尖端兩邊,還安上了雙銳刃,銀光流轉,一絲魔光也無,卻是正氣凜然!
惇和與容容頓時愣住了,心底浮上極其怪異的念頭,不禁麵麵相覷。這……分明就是大名鼎鼎的仙器!怎會流落至此?
「方天畫戟!」
方天畫戟的主子,向來是麵對玉帝亦隻聽調派,不從詔命的高傲神君,不愛待在天庭,隻愛帶著他的嘯天犬和逐星鷹四處雲遊,下凡受香火奉祀多年,天庭早已追蹤不到此君音訊,他慣用的兵器,又怎麼會變成眾人眼中的魔戟?
「既然已知是清源真君之物,元尊就該物歸原主才是!」
卻見傲戰將方天畫戟朝空一拋,長戟頓時縮得隻餘數寸,皓光微閃。傲戰翻掌捉住,再次攤開掌心,長戟竟不是縮小了,而是化成了一隻溫潤的簡素羊脂簪。
「既落到我手上,它就不是二郎神的方天畫戟,隻是我的玉簪!」
質樸的惇和被堵得無語。傳說看來尚有部分是真,此人,果然是正邪難辨!
而,容容隻是凝視著傲戰和子珩,並不接話,看不出她心裏轉著什麼念頭。
傲戰淺笑,徒手梳開子珩滿是風塵的發,挽了個簡單的道髻,將手上的羊脂玉橫著簪上他的發;那張溫潤如玉的麵容,兩肩還垂著未紮的發,子珩原本還頗為狼狽的模樣,頓時變得秀雅照人。
「六十年前,我就想著這簪子會適合你。」
像是完成了什麼令人舒心暢意的大事一般,他自顧自的退了半步欣賞著,全然沒有理會子珩藏著千絲萬縷別樣情的眼。
「傲戰!」一咬牙,子珩硬是收回早在眼眶裏打滾的水珠,站到了隻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的傲戰身前,微一抬眼,便直勾勾地鎖住那雙金色眸子:「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是,是,我知道……」傲戰卻仍用哄著孩子的神情,拍拍他的頭:「小龍長大啦,再也不需要我替你擋九劫天雷了。」
往事曆曆,猶在眼前。手持白虎之牙,傲然將天雷引到自己身上的戰神,仿佛再次現形在子珩麵前。
那時,他就是一頭神火盔、雙足碧鱗靴、一身玄韌甲、手中長銳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