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還在眼前閃漾,但已沒有了那股讓他寒毛倒豎的殺氣。殷天官鬆了一口氣,抬起頭正要張嘴回話,腦中的聲音卻飽含笑意地又出現了──
「不要回他,發愣。」
於是,他乖乖的半抬著頭,張大了本來是開口要說話的嘴,傻傻地注視著鼻尖前的那把刀……看起來全然是個被嚇傻了的鄉野毛孩子。
左看右看,這小子都不像是來偷招的!剛才自己怎麼會覺得這傻小子眼中有銳利的精光?莫非是自己眼力變差了?
中年男子臉上微窘,緩緩收回刀刃,刻意用自己的壯碩身子擋住背後師弟們的好奇眼光,伸出左手拉起了殷天官。
「你怎麼進來的?此處不是五峰觀弟子才能走的小徑嗎?」
沒等殷天官說話,方才放他進山的道士已追來,奔得滿頭大汗,一看見眼前情景就知道自己惹禍了,未及喘息便大喊:「趙師父!是小道的錯!這人是本地的糕點鋪夥計,送糕點來了!小道隻想著趕緊讓女仙嚐嚐,便叫他……趕快送上廚房,忘記師父今日已借了練武場……」
趙師父一張曬成古銅色的臉,幸好看不出大紅,再加上道士的道歉連連,總算給了他台階下。
因此,他回頭對練武場上的幾個師弟們大喊:「是糕點鋪子給姑娘送點心來啦!大夥暫歇一歇,喝口水,午後再練!」
再轉過頭麵對殷天官,已恢複了威嚴萬狀的形象:「小子,今日不是我趙三裏要錯怪你,可真是你的錯了,往後再碰上有人在武場練武,記得捂住了眼睛也別看,曉得嗎?」
殷天官小心翼翼地將點心籃交給了道爺,見趙三裏也不再殺氣騰騰,便對著他認真讚道:「不過,大師父耍刀剛猛又好看,比起那街市上賣武雜耍的,可真要厲害多了!天官實在喜歡……」
趙三裏聽他稱讚自己刀法好,忍不住心頭一陣得意:「小兄弟,我看你這副身子也挺適合練武!」
他拉住了殷天官的手,左捏右捏,又側過他的身子拍肩擊腰,臉上露出極是意外的滿意神色,忍不住把他拉到林子裏去,直到走出了百多步遠,才喜氣洋洋地朝殷天官說話。
「唉,小兄弟,你這身子骨,老大哥真是越看越覺得不錯!虎背蜂腰,壯不外露……若是孤家寡人的話,考不考慮入我雪天門呀?你年紀雖然大了些,但肯定能練出點成績來!家裏可娶了媳婦兒?」
「趙師父,我家中隻有我和娘。」
趙三裏像是極為欣賞他的誠實憨態,居然邊拍著他的肩,邊哈哈朗笑:「別叫趙師父,如果想學剛剛那刀法,往後可要叫我師父!我趙三裏送完這趟鏢,一回師門便可以收弟子啦!你便是我的開門大弟子,哈哈!對了,你姓啥名啥?」
「我姓殷,叫天官……」
「好,好徒兒!師父特許你現在便可以拜師啦!來,叫聲師父我聽聽?」
趙三裏顯然正在興頭上,殷天官實在不知怎麼回話才好,正要等著聽聽腦中的聲音是否能替他解圍,卻忽然感到頭頂的樹梢裏,傳來一陣微微騷動,接著便是一陣少女笑岔了氣的輕咳。
趙三裏頓時色變,立即拉住殷天官,扯著他迅速跪地:「不知九姑娘在此歇息,驚動了九姑娘!還請恕罪!」
「趙師父,九凰說過,這一路不會用九花觀的死規矩行事。你二人都免跪,不罰。」
「趙某不敢……」趙三裏回得很是遲疑,雙手卻仍堅定地壓著殷天官,不讓他站起身。
殷天官隻聽見樹上少女自稱九凰,聲音輕軟溫甜,毫不盛氣,不知這趙三裏何以恭敬畏懼成這樣?不過,剛剛才因為多看而惹事,這會他可不敢再抬頭往上看了!
接著,九凰又是一陣輕咳,她柔暖如陽的嗓音這回顯得哭笑不得。
「趙師父,你們再這樣跪下去,樹下那小哥可不知要把九凰想成什麼妖魔鬼怪了。」
趙三裏還未響應,卻聽見另一個冷峻的男子聲音淩空而降,卻是冰寒如雪:「九姑娘不肯降罪,莫非趙師父一定要我動手?快帶這點心房小夥計離開,別再打擾九姑娘清修!」
「是!」趙三裏呼的一聲站起,冷汗滴落,扯住殷天官的袖子便帶他急急退回練武場的方向,一路上,連頭也沒有抬起。
「趙師父,樹上那兩人是什麼來頭?威風成這樣?」離開林中那棵大樹已數十步,殷天官隻覺退得夠遠了,便低聲詢問。
「小聲些,他們還聽得到!」趙三裏急忙朝他打了一個噤聲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