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九花醮(五)(1 / 3)

無曰無夜的盡玨仙府中,子珩還是沒有回來,殷天官摔了一百九十九回,兵器被奪也是第一百九十九回。

但他仍舊揉揉摔痛的背,抖抖身上碎冰,坐起身來重新紮緊羈散的發,竟不因一次又一次的挫折而喪氣。

隻是這回,似乎是累了,傲戰發現殷天官動作利落地紮好發後,還捧起一把碎雪,用力拍了拍臉。

「要不要歇會?」白虎之牙握在傲戰手中,不知自何時開始,己不再發出嘲弄似的嘯聲.仿佛也為殷天官過人的毅力而折服。

「師父!這些年,天官歇得夠久了。」精神抖擻的朗朗聲音楊起。不知從哪一摔開始,殷天官便心悅誠服地對著傲戰喊起了師父。

殘雪在殷天官略顯倦色的頰上融成甘露,順著臉龐微笑的弧度,一滴、一滴滾落,竟顯得他的眼神更加明淨透徹。

「是嗎?」傲戰有些詫異,金眸內漾起以往不曾有過的複雜思緒。

雖隻是小小凡人,也能這裱刻苦堅持的嗎?他想起如今已收進茶碗中、擺在殷天官家中碗架上的南宮錯。南宮錯曾說過,在仙尊眼中,凡人一生不過如螻蟻;他從沒有細思過這句話,恐怕,在他心裏真是如此覺得。

他是神人,是天地孕育出的嬌子,自仙魔人三界成型之初,便應勢而生,一身戰氣和武藝高超,不僅僅是因為天斌異稟,更是因為他內心深處從不能容得他人睬在自己前頭的傲骨。

甚至,他連修煉飛仙必曆的天劫都不當一回事,多年前挺身為小龍擋下的劫雷,他隻當是鬆落筋骨的有趣遊戲。

可是如今,就算他心裏仍覺得自己是個與當初毫無二樣的仙尊,卻是不知何時就要下凡入輪回受罪,等到自己沒了天賦異稟和浩盛仙力,等到自己變得和眼前的殷天官一樣,一切都得從虛無開始苦苦練起……

他,也能如殷天官一樣,摔幾次,便滿不在乎的笑幾回嗎?

左手摹心忽然被緊緊一握!

傲戰心驚,回過神來,他發現居然是自己主動彎下腰來,朝坐在地上的殷天官伸出左手,把他拉了起來。

從不為任何事折腰的傲戰,唇邊頓時揚開自嘲的笑。

然而,殷天官卻是神色感激,笑得很是燦爛自在,借力躍起後,立刻朝傲戰恭敬拱手。

「謝師父!」

「天官,往後別這樣叫我。你向我學了幾個不起眼的刀招,我卻是向你學了一個頓悟。」

沒準……是我該叫你師父。

後麵一句話,傲戰把它隱在了眼神銳利的一笑裏。

殷天官聽得一頭霧水,於是搔搔腦袋。

「那……天官至少得稱一聲仙尊。」殷天官隻覺得,神仙果然就是神仙,說話就是見首不見尾,他總之是領會得漫,聽不懂。

不過,那一百九十九招,自己不也練得很笨嗎?於是,殷天官釋然了,他伸手抹去臉上的雪水,再度神采奕奕地盯著傲戰。

「仙尊.天官可以繼續!」

「好,第兩百招,這是我傳你的最後一招,仔細看好!」

金眸裏跳動著笑意,傲戰身上忽然一絲戰意也無,把長刀換到左手,右掌隨意立在腰側。他反手握刀,把長刀藏在手臂底下,鈍麵貼緊了左手臂.銳麵向外,舉刀橫在胸前再也不動。

「好了。」然後,傲戰把刀柄遞給殷天官,金眸裏笑意更濃。

「好了?」殷天官傻愣愣地接過刀,滿臉寫著疑惑。

「是啊,天官。最後一招,就這樣。」

兩百招裏,殷天官隻認得這一招。因為,無論是街上雜耍的、武館裏練刀的、比武場上雙方動手之前……都是這樣的一個動作!這隻是一個毫不起眼的起手式!刀子甚至還沒有握上右手,全然是不能克敵的!

「一樣,你慢慢想,我等你。不過,子珩再不久就要到了。」傲戰抬頭看了看毫無變化的皓寒天空,菱唇彎得極美:「子珩來前,我必得附回你身上,現在的我,沒法在他的仙氣麵前維持人身相貌,會散神滅形的。」

最後一招、沒有用的起手式、散神……滅形?殷天官側首,腦中似乎閃過一點隱約要捉到的靈光。

不久,寒風輕輕卷過,翻開了殷天官的衣角,他反手一翻,白虎之牙的銳光頓時沒在左手臂內,然後,單手橫胸,肘上隱匿的刀尖便向著傲戰迅速攻去。

似乎抓到了快、狠的訣竅,進攻速度比之前快了許多,但卻是破綻一身。

「這回,讓你五招!」

傲戰側身飄然,退了半步,躲開那道藏刃的致命肘擊。

殷天官隻以左手臂藏刃,不能使用右手拿刀,攻擊起來比前麵百來招都更是礙手礙腳,變招極慢,於是,傲戰擒笑讓他再揮空了五下,看準殷天官手裏長刀的鈍麵,通臂一展,伸掌過去就要奪刃。

他從不算錯,奪回白虎之牙,應該隻是眨眼的事。

但,右掌撲空,隻觸到殷天官的衣袖。白虎之牙的銳光竟瞬間消失!

戰場上,沒人可以讓他傲戰預測錯誤!

一陣自尊創痛的惱怒從背脊上升起,傲戰雙眸一緊,殺意陡生,縮掌扣緊殷天官右腕脈門,把他扯近身前,往膝彎弱點猛力踢去。

「咦?!」傲戰之前皆是空手奪刃,這迅速一踢讓殷天官忍不住驚喊,傲戰神智乍醒,他倒吸一口氣,硬生生把旋足側踢變招為勾,同時放脫緊握殷天官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