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車站送行(1 / 3)

自家裏慶賀完畢,又過了幾天,我去上大學的日子到了。

和大多數離家出遠門的孩子一樣,我去上大學也是頭一回,少不了父母的伴送,隻不過在咱們這個家送我的目標人選是老爸。這天,與往常不一樣的是天要命要命的藍,老爸起床非常非常得早,母親更是老早就做好了一頓令人垂涎三尺的早餐。

吃過早餐,我和老爸準備啟程。老爸和以往不一樣的是,上身穿了他那件當工人時獎發的灰白色的有紋飾的淺藍西裝,下身穿了件不成配套的黑色褲子,鞋子是我很久前就淘汰了的鞋。而我則穿著一身母親老早就進城買好的敞亮韓版上衣,腳下穿的更是我上高中階段從未奢侈買過的一雙喬丹運動鞋。雖然把我和老爸的這一身打扮放在一起去遠行,給人的感覺,除了極為不協調外,還有點不倫不類,但從老爸整臉堆放著的愜意滿足,讓我多少有了莫大的寬慰和對他人的評頭論足有了心裏準備。

清晨還是那個清晨,不過,對於我們西北高緯高經度的地方來說,已經步入了清冷的時令,更何況對於一個從未出過遠門的幼嫩少年來說,雖說吃飽了母親豐盛的早餐,肚子撐得老飽老飽了,有種飯飽無憂的便便,但麵對此時此景,難免還會觸生挖涼挖涼的離別傷悲感。我也自知,男兒應胸懷天下和誌在遠方,不應該為一時的離別而神傷和痛悲,所以當我拎著母親幫我收拾了一夜的行李,走出了咱家那土被歲月殘蝕的坑坑窪窪的大門後,也沒顯現出多少離別時的愁眉苦臉。

我和老爸剛走到大路口,昨晚老爸叫好了的那輛車已經從我視線所能觸及的路麵疾速地行來了,老爸將我的行李箱放到後備箱裏,還沒等母親給我說幾句叮囑的話,或者我給母親說幾句安慰的話,車司機就讓上車,我也隻好聽命是從。

等我坐在車上,才發現母親眼角深藏的那一滴淚花,突然湧出來了,好比億萬奪鮮花綻放,那麼顯眼,那麼撩人,而我卻臨走時連一句送別的祝福話都沒有,實在是兒女的心硬呀!實在按耐不住內心的難舍,我本能地回轉頭,透過後玻璃鏡再望望家門口那扇門,那棵樹,卻發現母親依舊站在大門口,目光凝固地朝我坐的這輛車盯著。我知道,母親這是極不舍自己的兒子呀!想想自己,多年來,讀書都是圍繞家門口,那能像這次要去幾千裏幾萬裏的地方,作為母親,兒行千裏,怎能不牽腸掛肚?我想乘此刻再多湊一眼母親,可車行的速度實在超速我的期望,不到幾秒,母親的身影就被甩沒了,我隻好無奈地回過頭,再湊湊熟悉的村子,看著這座古老的淩亂的寧靜的村子,我設想著:一座村莊,從第一戶人家坐落在這裏,到如今擁有幾百戶人家,將是一個怎樣的滄桑過程!她曾經孕育了我的生命,又成長了我的軀體,還留存了我的記憶,如今,我又離她而去,難道應該嗎?我想問村莊,她卻被我所乘的車又一次狠狠地甩開了。我不知道車如此飛馳前行的用意,隻看見它甩開了我熟悉的一條河又一條河,繞過了我熟悉的一座山又一座山,丟棄了我熟悉的一排樹又一排樹,直到河沒了,山無了,樹完了,車也停了,我和老爸要下車了。

下車後,我和老爸就進了縣城的車站,車站裏已經有很多人了,大概都是很早就來的學生,他們都拎著行李,正忙碌著尋找什麼。

我和老爸進了候車室,老爸讓我坐在凳子上,他去買票了。

幾分鍾後,老爸來了,他走到我跟前,很高興地把票遞給我說:“衝舟,今天還算運氣好,早班的車票剛剩兩張,讓我就買到了,看來今天是個好開頭!”

我接過老爸買來的票,準備放在錢包裏,老爸卻說:“錢包裏不安全,放別處吧!”

聽了老爸的話,我簡潔地說:“一張票嗎,沒事的!”

老爸見我沒有照他的意思行事,很生氣地說:“車站裏一定要操心,尤其是我們縣城的車站,賊多的滿天飛,稍不留神,錢包被人家拿走了,你還雲來霧來來不知!”

“沒那麼嚴重吧!”

“話給你提前說了,聽不聽是你的事!”老爸言辭很嚴厲地說。

說完後,老爸又去買零食了,我去找就坐的大班車了。

幾分鍾後,老爸東西買回了,他上了車。我們坐穩後,車啟程了,我手不由的放在了褲兜裏,掏出姐送給我的她用了幾年而不再使用的卻是我喜愛的手機,畢竟對於手機使用者來說,沒有卡的手機,如同沒有神經統的人體,除了機械傻瓜的表現外,一點也不好玩,也不迷人,所以我拿出來打發了瞬間的無聊後,又無聊地放入兜裏,看到這一幕的老爸說:“衝舟,把手機裝好,到學校了就辦一張卡吧!”。

我當時沒有猜測老爸為什麼這樣說,但從他說話的語氣中,能夠體會出一點莫須有的寒酸感。

半個小時過去了,我們乘坐的這倆大班車仍然在縣城裏懶悠悠地蝸行著,其他乘客已經開始嘰哩哇啦怨開了,但押車員還在街上的人群中望眼欲穿地尋找乘車的人員。無聊中,我透過車窗,望望街道上正賣早餐的攤販和三三兩兩騎自行車的學生,其中一個紅色的帳篷下,一對夫婦正忙前忙後地和麵吆喝賣包子,簡單的一張木凳上,坐著幾個穿校服的學生,正狼吞虎咽地吃著熱騰騰的包子,他們那股吃勁兒,不就是不久前的自己嗎?或許從今天起,高中生涯早晨吃洋芋包子的這種愜意感已遠離我了。

車繼續前行,用拖延重新梳理了一遍我在這座縣城四年來的點滴,直到某一瞬間,可能是司機徹底失望了,立馬很無奈又氣憤地加快了車速,把這座縣城給拋開了。

車上了高速,像是脫韁的野馬,沒了束縛,馳騁疆場,算是它的期望吧!我透過那層加厚的玻璃窗,看著道路兩旁直立著的如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白楊樹,感覺它就是一根被無限拉長了的綠線,緊跟著我的視線奔跑,任憑我怎麼觸及都無法穿越,直到車又要攀登一座高山了,那些樹才被山的彎彎曲曲和拐拐擋擋所淹沒。

車下了山,我才感覺到剛才這段路是何等的危險何等的陡峭,幸而,司機是老道的車手,才不至於讓人在行進的過程中產生害怕。

一個多小時過去了,車依舊沒有概念的經過一個地方又一個地方,我卻每次在車經過一個地方時,都要睜大眼睛,以保持靈醒,好讓我知道自己所處的位置。然而,數的地方太多了,看的地方太廣了,自己的暈車也先知先覺來了,我不由地睡著了。

等老爸把我叫醒來時,車已經到終點站了,所有的乘客齊刷刷地拎起自己的行李,開始一字排列地往下走,我也跟在老爸後頭下了車。

下車後,我和老爸直奔售票處,以希望盡快買到下一站的車票。

到了站台,老爸讓我看好行李,他去買票。過了一會兒,老爸喘籲籲地來了,神情恍惚地說:“衝舟,沒車了,咋辦?”

看見老爸緊張的樣子,我也不知道如何好,就安慰道:“沒票了,就先等一下再看吧!”

我雖這樣說了,老爸卻像被“車票”刺痛了神經末梢,還是緊張不安。

站台上,又擠滿了一波買票的人,那些清潔工,時不時帶著麵無表情的話語,不是拿你的行李擋路說事,就是拿你的雙腳髒地找茬兒,搞得人心情極為不舒服,老爸幾次想發火,要同她們理論,但終究是氣出了喉嚨,又收縮了回去,沒辦法之餘,我和老爸去了候車室。

到了候車室,乘車的人占滿了有限的座位,我和老爸就隻好站著幹等,好不容易等兩個人離開了,我趕緊上前搶了座位,並和老爸坐了下來小休息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