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公子高好龍,鉤以寫龍,鑿以寫龍,屋室雕文以寫龍。於是天龍聞而下之,窺頭於牖,施尾於堂。
葉公見之,棄而還走,失其魂魄,五色無主。是葉公非好龍也,好夫似龍而非龍者也。”
叢從不是葉公,也不好龍,她隻是喜歡偶爾閑暇看些穿越小說。
但她從未想過“穿越”二字竟會真的降臨到她的頭上,直到此刻,身臨其境,叢從才忽然發覺這兩個字帶給她的,既不是驚喜,也不是興奮,而是獨自麵對一個陌生世界的忐忑與驚懼。
正如天龍之於葉公。
陌生的床榻,很大,躺上三四個人不成問題。身上的絲被很滑,摸上去細細軟軟的,錦綢的被麵上可以感覺到細細密密的刺繡圖案。身下的被褥也是柔軟細滑的,即使很舒服,卻也能感覺到沒有彈簧床墊的堅硬。
細白的床紗帳靜靜地沿著床架垂下,朦朦朧朧阻隔了視線。天還未亮,夜裏雖不是伸手不見五指,視線卻很模糊。
叢從沒有去掀開紗帳,反而向被子裏縮了縮,雖然,這身下陌生的床鋪並不能給她慌亂無措的內心帶來點滴安撫。她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外麵,腦中卻一片空白,茫然無措。
叢從完全不會認為是有人趁她睡著幫她換了個床鋪,或者綁架陰謀什麼的,沒人會這麼閑。
她隻是個普通剛畢業的大學生,找了份文員的工作,才幹了不到三個月,連實習期都沒過。更沒有什麼顯赫的家室,家裏也就開個小餐館賣賣家常菜,弟弟還在念書。小康家庭,溫飽不成問題,偶爾奢侈一回,再多沒有。
她本人平生履曆簡單地連被人探察都產生不了什麼神秘感,就是一路老實念書,成績不好不壞,小學、初中、高中,直到勉強考個大學,學的還是調劑版的環境保護與監測專業。畢業後,在日益龐大的待業就業大軍中找了份跟專業半點關係沒有的文員工作。特長沒有。情路空白。
簡單來說,她目前就是個連跟人結仇都還沒資格的普通小文員。
她這樣的人……她這樣的人……
到哪兒都是個小角色吧!怎麼會趕上穿越這麼不平凡的事?!!她還等著找個勉強看的過眼、性格還算合得來的男人結婚過日子呢。
叢從心亂如麻地咬著被角盤算,企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但可惜的是,寂靜中,她隻能聽到自己錯亂急劇的心跳聲。
其實,就連這心跳都不是她的。因為這身體就不是她的。
她是誰?這裏是哪裏?以後該怎麼辦?回得去嗎?
無論她一團亂麻的腦子裏多少個問題在亂竄,這四個都是最頻繁出現的。尤其是最後一個,幾乎讓她恐懼地不敢去想那個答案。
不多時,東方泛起魚肚白,借著天際的光亮,叢從終於開始能看清她身處的環境。
床紗帳外入眼的,便是榻前三四米遠立著的一架多扇折疊大屏風,屏風上刻著精致的四季花鳥圖案,雖然隔著床紗帳仍然很朦朧,但看得出很美,很精致,擱在現代絕對能引起所有人的讚歎兼,敬而遠之(古董太珍貴)。她的眼睛透過屏風的邊隙看過去,華美的花色地毯一直延伸到屏風外。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窗戶。窗外的天雖還未大亮,但已可感覺到天空的晴朗高遠,完全沒有現代被汙染地灰蒙蒙的壓抑感覺。
房間似乎很大,隔著屏風也能感覺到空曠。
叢從忽然掀開被子,從床榻上跳了下來,連鞋子也沒有穿,就扯開床紗帳,赤著腳奔到窗口。
至少……至少讓她看清她現在在哪裏。
院子很大,有樹,有風,遠遠可見遊廊、簷角,牆上的月洞門像一輪滿月,洞開隱約可見延伸的路徑。
一切的一切,都已證明了穿越的真實。
叢從無心欣賞外麵的景色,頹喪地回轉身,臉色難看,無精打采地打量身處的房間。
房間確實很大。僅是屏風外的部分就足有現代兩個主臥大小。地上十分光華,不是叢從曾經在老家村子裏看到的那種土地麵,似乎是某種石頭,打磨地十分平整,光亮可鑒。叢從對此不是很了解。靠近屏風裏臥處仍是鋪著華美的花色地毯。
北側靠牆放著一尊束腰型羅漢坐榻,矮腳、凸肚,榻上放著榻幾。都是絳紫的顏色,精雕細琢,看起來十分厚重華美。那邊還有一排幾扇大大的窗戶,窗戶前置一尊嬌小優美的美人榻,左高右低,雕著吉祥如意紋,看不出木料。
另有案幾、妝台、嵌玉琉璃鏡及書畫古董等若幹,還有更多的是其他一些什麼物件,件件帶著古風的精美,看得出是古時日常用的,叢從卻完全看不出是什麼,做什麼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