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這句話時心裏特悲哀,也是堂堂七尺男兒,也是雖不英俊卻也挺拔,也是雖沒有建樹也小有名氣的小文化人,言談舉止雖不瘋狂至少也出口成章,怎麼就趕不上時代的潮流,人都說自古文人多風流,我卻不會風流,主要是沒有情人。
因為沒有情人,下班後便隻好騎一輛叮當作響的自行車彙入大街上的人海車潮,先接女兒出幼兒園再進市場買菜後上樓點煤氣灶,手忙腳亂地把菜飯裝進鍋裏再掏筆匆忙記下幾行車輪下碾出的詩歌靈感。詩寫出幾行剛剛得意時,下班進門的妻卻在煙熏火燎中河東獅吼,原來是菜燒糊了。沒有辦法,隻好悄悄揣起詩句,再下樓去買菜,身後是妻“真沒用”的譏諷。要是有個情人哪會這樣,像我的一個哥們那樣,西裝革履地挽起情人的手,雙雙對對地進酒樓,泡咖啡廳,哪用顧什麼老婆孩子?我也知道,小情人不是都為了你口袋裏的錢,有時候詩人橫溢的才華和近乎瘋狂的情緒以及口若懸河的談吐也會感染她或她們的?
因為沒有情人,腰間的傳呼機是沒有人呼,讓我常常後悔花了兩個月的稿費買這無用的東西。偶爾響一次不用看就是老婆的,大模大樣地回個電話過去就找了煩惱,不是她加班就是老嶽母從鄉下來。從來沒有呼機響了卻要鬼鬼祟祟到人少的地方回電話之事,更沒有明明下了班卻要對老婆撒謊說同事喬遷或是朋友請客之事。郵局來了稿費單,取錢之前一定要向老婆炫耀一番,即使現在詩歌不值錢文章不值錢也比賣雪糕高雅得多,咱也不學有些人為錢造文,把一些生理和人體器官移植如文,讓我們的孩子讀了都臉紅,然後弄那麼幾個錢去給情人買玫瑰花或是巧克力,不值。
因為沒有情人,十年的婚姻生活既平淡也有些無聊,但卻極少有煩惱。世間本無事,煩惱因人生。在大街上走路也喜歡看漂亮女人,但是從不把她們與自家老婆橫比豎比,所以也沒鬧過離婚。雖然不曾體驗第二個女人的“溫柔”與“多情”,但卻懂得紅燒肉和回鍋肉的區別不是很大,所以從不要求老婆去墊高乳房或是做個歐式文眉,當然也不煩老婆那整日在洗衣盆裏泡著的手,還有那日見粗糙卻隻塗雪花膏的臉。沒有為情人煩惱卻時常為錢煩惱,要是有一天能發財一定給老婆買件羊絨大衣,給女兒買架高檔電子琴,我再來台品牌電腦。還有鄉下老嶽母每月也能多給幾十塊去孝敬。唉,不怕你笑話,誰讓我輩是凡人哪,無奈沒有能力當官也沒有水性下海,反正每月除了買書看報的口袋總比臉蛋幹淨,沒有所謂的交際費,不像有的人傾囊所有去買鮮花卻雇人送去,絞盡腦汁造出的詩句卻不是給老婆的,太累啦。
因為沒有情人,無論在辦公室還是公共汽車上可以理直氣壯地反駁某人因為看了某部作品而抒發的感歎:某某書上說,文人都是流氓。因為某些作家自己不檢點,在作品裏留下自己的經曆和影子。我當時就大聲告訴他或他們,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成克傑是人大副委員長也能被槍斃,文人裏還不興有幾個墮落分子,真是少見多怪。因為沒有情人,自然也寫不出“第六感覺”,自然不能和兄弟們“煮酒論女人”,自然沒有機會撒謊去赴一個或幾個女孩的約會,但是可以和老婆一塊兒品一杯清茶,看《從紐約來的女人》,可以和老婆親親熱熱,女兒不在家的時候也放肆一次,也說句“我現在還比較愛你”之類的,還可以在家裏堂堂正正地給任何一個年輕女人或漂亮女人打電話,當然是問心無愧、光明正大的電話。
沒有情人,也不想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