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晨霧遮掩了大地萬物的新貌，添上了一段迷霧繚繞的神話。
小翠素來起得較早，進房也隻顧著給我洗漱，從不多說一句話。就像心思不明鏡，總喜歡悶在心裏一樣，我也從來沒有勸過她，大抵是希望自己日後可以過得舒服點，有人說話互相照應是一件極好的事情。
我這蓬頭垢麵，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知道被她看過了多少回，她似乎和我一樣，事不幹己，也就從來不問了。
“小姐，二公子，今日就是讓奴婢來給您傳信的，一會兒公子他…”我見她吞吞吐吐，心裏已涼了大半，大概他是對我厭倦了，也就打算打發我出門繼續醉春樓的舞姬。
我發呆地握著發梳，直到小翠輕推了我好幾次，我才冷靜地定下心來。
“二公子讓小姐洗漱一下，就去涼亭見麵。小姐，公子的話我…我已經傳到了。”小翠似乎被什麼東西嚇壞了，全沒在意下人該有的禮數。我本想說說什麼懲戒的話來逗逗她，但想來，也覺得沒有多大的意思。
我倒是自個兒手忙腳亂了一會兒，更衣梳洗打扮，著一襲青綠蘭葉衫便帶門去了涼亭。很奇怪，第一次瞧見他的背影，竟然有股說不出的落寞。一手緊拽著石桌上的酒杯，一手把玩著那與眾不同的飾物瑪瑙珠串，出神地坐在石凳上，青絲縷縷，被一藍色發條捆束著。
“月姬姑娘，你，嗬嗬，果真來了。”他或是嗅到了我的氣息，背著身忽問。我一愣，沒來由地站在原地。
“怎麼，月姬姑娘，難道你不認為這涼亭很美嗎？”隻一句淡淡地反問，就引得我惱羞成怒，昔日拜他所賜的折磨，竟然想一次性以牙還牙。
“美，公子，也會覺得美嗎？”我戲謔的口吻，倒是說出了自己的心聲，他不曾多在這涼亭裏呆上一刻，也從未在這裏陪上我一宿。我想不出任何的理由，這樣的他，竟會認為這涼亭很美。在我的眼中，這裏除了孤寂，還是孤寂。躺著兩個石凳，一個石桌，卻也無任何的稀奇。即便閉上雙眼，能感到些許的微風輕拂麵頰，卻同樣不能使人快活，突然有一天，有個人對我說，這涼亭使人快意。我啞然，想笑，不，是很好笑。
“月姬，你不愛這裏？”他刨根問底，側眸揣測。我正要說話，他又道上一句：“身在山中，也該知足了。你又怎知那些山外之人有著如何強烈的渴望。他像是不能滿足似的，瞧了我一眼，添了好幾聲長長的歎息。”
我本沒有想過與他作何爭辯，但此時此刻我真的被他的話激怒了，臉上全無來之前的平靜，沒有顧過後果，衝他怒道：“如此推測，公子也非是山中之人。既身在山外，你又怎知山中人的手足無措？”
聽了回複，他卻還是坦然，看著我笑了笑，也沒再動唇，隻又背轉身，望向那芙蓉早已慘敗的池塘。
有那麼一瞬，在發現言語過重後，我又忍不住想要修補殘局：“公子獨酌，不覺苦悶？”
“你可願陪我？”他凝眉看向我。
“既是公子相邀，月姬又怎好拒絕？”我一咬牙，走近，挨他身側坐下。
不多久，黑壓壓的天空便沉了下來。四周恢複到夜晚的靜寂，也不知從哪裏來的蟈蟈蛐蛐兒，在秋日這樣的季節裏哀鳴，擾得我心中甚煩。但就在那個涼亭，我有了第一次前所未有的暢飲，因為坐在他的旁邊，我舒心了許多。直到跌下石凳，再沒了意識，這就算是真的醉了……
龍鳳後宮內，窗外迷音——
“嗬嗬，你可真是毒辣，一向溫柔似水的你，除了給你的女人，卻再也不願給任何女子了！”一男子手持一把秀氣的匕首，向身側男子笑了笑。
“你似乎沒有資格，我贈你的價錢，你分文不收，一心坐我手下。既是做了，主子分付的事，你還想要插嘴嗎？”身側男子臉一冷，目光如冰：“看樣子，你也算我半個幫凶。事成之後，你在齊國的好日子依舊，我還給你加官進爵，如何？”
“你本知道，我不喜歡這些。你的威名，我是知曉的，給我欣賞的人辦事，我放心，你也放心？”持匕首的男子手拿一塊人皮，輕鬆地揚了一下眉，看了看身側男子，指了指手上的人皮說：“這可不就能看出我有多麼毒辣，能給你辦事嗎？隻不過，白便宜了這樣的女子，也可惜了她最初的容貌，不說傾城傾國，也算得上一美人胚子。”
“哈哈，怎麼，你是憐香惜玉了？”身側男子拂了拂衣袖，劍眉一瞥，定著男子手上的人皮：“你可真是有辦法，這上好的麵皮，都能手到擒來。嗯，你能保證它永遠不會掉下來，或者說可以一直魚木混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