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水月穀的日子的確是安寧祥和的。可,我的心思越發難耐了。眼看天還早,我索性打了包裹準備出穀。去與冰告別時,正看見他躺在床上休息,我無法想象,他睡得,蓋的竟全是一些破敗的古藤。而我的那舒適的房間呢,都怕是他把僅有的一切留給了我用。唉,可我現在又是什麼無情的舉止,竟要離他而去!
適時窗內一陣涼風忽地鑽進古藤編織的被褥中,驚得他蜷縮了雙臂。他那雙如同秋水般波瀾不驚的眼眸上方,是一抹彎彎的又讓人心神蕩漾的柳眉。我輕輕挨他身旁站著,近距離地看著,他單薄的身影猶如蕩漾的水波紋動,微微顫動著。我伸出右手本想撫摸他的麵頰,終是害怕驚擾,懸空的手又逼著抽了回去。
“冰,我真的要出穀了。謝謝多日以來的照顧,我…走了。”我輕輕地吐字出來,一咬唇,提著包袱走了。
十個月來,我的武功大有長進。雖然不是什麼武林高手,但保護自己還是綽綽有餘的。可是真就站在了水月穀的盡頭,我才發現還是太過高估自己了。
頭頂上方是巍峨驚悚的峭壁,不遠處也是座座尖利地險仞,如同點點青螺,直插雲霄。我鬼使神差般晃悠到了攀岩底下,往兩手吐了唾沫,以古藤做支撐,憑著幾月學會的輕功往上攀登。好一會兒,就見自己的兩手不成了樣子,古藤溢出的青色汁水混著因攀爬過於用力磨破的手指的血跡,那般地觸目驚心。不經意間,額角滴下大顆大顆的汗珠。再往上用力,整個人都處於昏厥狀態,又見古藤隻是從峭壁中間瀉下的,整個人的心都揪到了嗓子眼兒上。這,這又該如何攀爬,驚慌,躊躇,臉上已情不自禁地暈出斑駁的淚痕。當真是前有追兵,後有猛虎,進退兩難啊!
眼瞧著古藤便要被磨斷,心下正恍惚,卻不知從哪裏吹來一陣怪風,幾根活樹幹猛地提到了腳上,我再借此良機,這便躍到了峭壁之上。然後再定眼往下瞧,卻又不見那樹幹往哪裏去了。莫非,老天也在幫我,甚是稀奇啊!
看著這原模原樣的峭壁之下,幾隻銀雕在其半腰上懸浮著。不自覺地流露出說不清的恨意。我一抬腳,迅速地遠離了這個地方。
楚國境地,巳時兩刻。
楚國之地,車水馬龍,人如黑色螞蟻,街如白線。昔日見過此地繁華,是以椯沂為軸,對稱劃了南北,東渝為軸,對稱劃了東西,所以城內格局,猶如棋盤。且不說來來往往的楚人,就是鬧市那些謀生的行當都是五花八門,應暇不接。
我見東渝街有一如意酒樓,這便背了包袱找地投宿。見有了落腳之地,眉目間的愁意也少了半分。那裏的掌櫃很是和善,慈愛的麵頰,讓人生出幾分好感。
住房在二樓,我點了幾份小菜,讓店小二送到我的房間,這就拎著包袱上了樓,剛清洗了身上的泥垢,換了一身衣服,就聽見房門外幾聲格格敲響。
“是誰?”
“店小二,我送膳食給姑娘來的。”門外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在我應允後,從外探出一個頭來。骨瘦如柴的小二肩上披著白色抹布,兩手攤著酒菜進了我的房裏,眼神淡淡地抬眸瞧了我的房間一眼,就默默地退出了房,關門一瞬,忽又回頭問我:“姑娘,可還要添些茶水?”
其實,我不做聲。隻是想去搖晃一下茶壺,不想那人熱情地會意了一聲:“姑娘,這茶水不費銀子,是我們心善的掌櫃免費供給的。”然後那店小二磨磨蹭蹭地閉門下了樓。
不一會兒,他就端了茶水進來,又轉身吆喝著下了樓。晚上,我頭昏昏沉沉的,加之白日行路太多,腿腳酸麻,極為困倦,所以早早上床歇息。這一睡,竟然沒醒,恍惚中感覺自己被橫空抬了出去。
醒時,瞧見窗沿上放著幾爐好香,嫋嫋氤氳地,再也不是簡單的酒樓了。朱紅色的花窗半開著,不遠處一個三條腿的高幾,其上放著一盆開得尚好的牡丹,然後伸臂彎腿,竟發現自己蓋著的是紅緞麵的四幅被,頭下是香氣撲鼻的繡花枕頭。房中間擺放著一個八仙桌,桌上插著半截還未殆盡的紅色蠟燭,抖抖索索耀著昏黃的光。
“來人啊…”我扯著喉嚨,以期有人聽見,卻不想走近一個綠衫紅裙,冷豔矮小的婆子,手中握著一把美人扇。
“怎的,姑娘睡醒了?”她搖著扇子在我麵前打量了上下,又對身後一剽悍的漢子說:“看來公子找的應該就是她了。”
“你是何人,我這究竟是在哪裏?”我看著麵前詭異的二人,問道。
“姑娘莫急,老婆子自會帶你去見我們家的公子。不過,在這之前,姑娘得安分守己的待在這裏。勿要生出逃跑的歹念,否則讓我們不好交代了,我們也顧不得什麼伺候不周了,姑娘,老婆子的話,你聽明白了嗎?”
房門外又抬腿進來兩個女子,濃妝豔抹,穿得單薄又露骨,口裏還一個一個媽媽媽媽的叫著。我如醍醐灌頂,此番怕是進了妓女窩了。天啊,上天又是給月姬開得什麼玩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