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詩雲: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他身在不沾塵事的水月穀,因此也從未見過那般憂鬱地讓人落淚的女人,她經曆的慘事,比起曾經自己做了錯事後深深自責的程度更甚。因為這,他有了保護她的衝動,也是後來堅定不移地做出承諾的原因!
記得他初見她時是在梧桐樹下,那時候淡紫色的花影在風中搖曳正甚。她赤著兩腳,從高高的崖頂翩然墜下,那時候她正好不偏不倚地掛在他身後那棵百年梧桐樹下。他凝眸沉思了一會兒,以往救人的機會已經很多,現下這技巧都純屬了。或許又是如同阿珍小豔那些落難的女子,因尋死路,才掉地水月穀來。
他又發揮菩薩心腸,躍到了樹幹,用力將那女子抱下來,待用手小心翼翼地觸到她的鼻息之後,才興高采烈地鬆了一口氣。幸好,安然無恙。不過這女子頹唐地閉緊雙眼,說什麼也不願意輕易地睜開。
她的頭用力地往他的大腿上擠,仿佛覺得那樣枕著會更舒服一些。可是他卻痛地厲害,繃著臉卻也努力不使自己大叫出來。他恍惚看見,她用紅舌輕輕地抿了一下幹烈的嘴唇。於是乎——
“你…要不要起來喝點水呢?”他動了動嘴唇,開口對躺在他腿上的女子說。結果她女子竟誤以為自己進了地府,而且還覺得自己在同一個舊鬼說話。
他本想再次解釋一番,可又聽見那女子猛地伸出右手,拍掌打在自己的額頭上,嘴裏輕輕念叨著:月姬啊月姬,你可真是,連死都不能擺脫胡思亂想啊,地府哪有水的?
這次,他更加躊躇不定了,明顯察覺到自己臉上的肌肉一陣痙攣,好似要從臉皮下綻放出來。所以又強忍著笑,和那女子演著戲。不過,他心裏真真切切地想要給女子水喝的,而且他也實實在在地那樣去做了。
不過他萬萬沒想到那女子會問盛水的容器,可正當他毫無保留地說了梧桐樹的葉子之後,她竟然還是不敢睜眼,而是屏住呼吸,焦慮且好奇地問他葉子是不是千瘡百孔,是不是黑呼呼地爬滿了蟲子。
他晃了晃腦袋,更加疑惑了。她到底經曆了什麼事情,腦海裏竟是這般黑暗恐怖的東西。當下,他尤為納悶,用力推了推,嘴裏一個勁兒地念叨著,叫她睜眼。結果,她依舊不為所動。
他再次呼了口氣,直接趕鴨子上架。最終她氣急了,瞪著大大的眼睛,一雙眼珠園溜溜地轉動,充滿了驚奇,又充滿了疑惑。其實,他可以非常自信地說,他看到了比阿珍小豔等女孩更為燦爛地東西,但若讓他清楚地說出是什麼,卻又實在是為難。莫非是一見傾心,被迷得神魂顛倒了吧!
可他哪裏知道,其實那個女子在見到他的那一刻,也是小鹿亂撞,砰砰直跳了。就連眉目間的哀愁也飛到了發梢,暫時隱藏了蹤跡。
亦或是從來沒有那般親近地凝視一個女孩子,就此私心一動,也放大了膽子用手撫上了那女子嫩嫩地鼻梁。興許是因為太過明顯,不太好意思,便找了一個恰當的理由,什麼有花瓣飛落下來了。還就那麼巧,正好落到了該去的地方。
可是那女子一股戲謔的口吻之後,又是滿目的哀容,口裏說著什麼她的臉上有一張人皮,而且還是傾城傾國,唯一讓她無奈且憤恨地卻是臉上這不屬於她自己的東西。可是他用眼瞧了半天,都沒看見那臉有哪點假,並且幹幹淨淨地,一絲血跡都沒有啊!
最後的最後,他終於做了該做的決定,而且也是他認為早做早好,果斷及時最為有效的辦法——緩緩地將她摟在他的懷裏,輕輕地在離湖邊一尺的地方放下。她沒瞧自己的容顏還好,這一看,竟然如同千軍萬馬,席卷天地,氣勢洶洶的傾盆大雨一般。她死死地搖著他的胳膊,緊緊地,猶如沉入大海的落水者,好不容易抱住了救命的礁石,就等浮出水麵了。
梅,嗬嗬,多麼雅致的名字,可比他的稱呼冰好聽多了,隻是他猜不透,剛剛她不是嘀咕著自己的名字,是叫什麼月姬嗎?為何,她要說謊。不過還好,他天生就沒有把好奇與探索發揮到極致。隻是咿呀了一聲,就默認了她名諱上的杜撰。而他也真誠以待地將自個兒的名字和盤托出了。
是的,他怎麼那麼迫不及待了呢?後來,一切都恢複了平靜,平靜當中也生了些許蔓妙,總覺得水月穀比以往更加美好了,他也不會總閑著,沒點事做。就這樣,一個實名為月姬虛名為梅的女子,就在他的水月穀,安了家。可那家,他又該怎麼解釋呢,住慣了房子的她,會不會討厭以藤為床,以花為伴,以鳥為曲呢,唉唉……
千算萬算,她定在房門前,說的那句話還不是一般的暖人,透進他冰封已久的心,記得還是他的親弟弟阿魅離家時種下的愧疚呢。什麼農家小憩,樸而不俗,直而不拙。可真是新穎別致,伶牙俐齒啊!
約略十日以後,她又給了他一個晴天霹靂,震得他很是六神無主。盡快習武,理由很簡單,想要保護她自己。可他想破了腦袋都不明白自個兒的水月穀有什麼豺狼野獸,會讓她如此懼憚。後來,他才套出更為深層次的話,原是要出穀向害她之人報仇的。可又是怎樣刻骨銘心地傷害呢?至始至終他都隻知道是個男人而已,好像還是水月穀外某個國度的公子。師父倒也提過,這穀外的世界是有那麼一個繁榮昌盛的齊國的。至於其中有什麼驚天動地的故事,他倒沒有任何的興趣。隻是吧,以後他還得盡量到外麵多走動走動,否則她好像會笑他孤陋寡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