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潔總會遇到卑劣,而卑劣總是振振有辭。
灰暗而破敗的小屋,一盞煤油燈的昏黃點亮了本該漆黑的夜晚。小屋裏沒什麼家具,兩張小木床,一個幾乎快要坍塌的木桌,一架老舊的紡織機還在夜風裏發出刺耳的噪音。
屋外是蟲鳴陣陣,有些明亮的星光閃爍。門檻上坐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孩,抬起頭,明亮的眼眸直盯著遙遠夜空的星星,不知道在想什麼。
伸手摘一片翠葉含在嘴裏,斷斷續續的有些哀婉音樂便飄了出來。飄飄渺渺的穿過曠野,穿過星空。讓人感受到一種本不該屬於這個年紀小孩的死氣。不,應該說是卑劣。
這裏是身處偏遠的小鄉村,雨台村。莫寒和外婆在這裏已經住了六年,莫寒從一個嬰兒,長成一個少年。當年外婆低聲下氣的祈求著雨台村的村長,總算在這個危險的世事討得一安居之所。
然而,這個少年沒有想到,就在他們剛剛入住雨台村的第一晚,村子便遭受了一群凶猛野獸的攻擊。沒有雨水的夜晚,血水卻彌漫了整個村莊。
那晚野獸群被村民擊退,那晚村子裏接近一半的男性壯年犧牲。
村民們把那一晚的不幸歸咎在新入村莊,還是嬰兒的莫寒身上。誰叫他們一來就趕上了百年難得一遇的獸潮,誰叫莫寒有一雙一黑一紫的眼睛。
流言碎語自小就進入莫寒的耳裏,伴著他長大。他是不詳的象征。
從小就被大一些的村裏孩子們莫名其妙的欺負。男男女女,拳打腳踢。
“就是你,你這個帶來厄運的家夥!”
“阿媽說,如果沒有你,阿爸就不會死了,看我打死你!”
“今年幹旱下雨少肯定也是你帶來的!”
解氣之後,小孩們走了。莫寒倒在泥土裏,滿身的傷痕,青青紫紫。他紅著眼圈一瘸一跛的回家,自那一次被打斷了腿之後,莫寒很少出門,很少和同齡人玩耍,或在屋子裏發呆,或是看著晦澀的書籍。
夜風吹得屋頂瓦屑稀裏嘩啦的響,莫寒走進屋子,一個年老婦孺已經進入了夢鄉。莫寒走到木桌旁坐下,借著煤油燈,翻起了一本泛黃褶皺的書,輕輕的讀了起來。
外婆有很多很多書,莫寒不知道這些書是從哪裏來的。明明空蕩的屋子裏沒有一處可以用來藏書的地方。從記事起,外婆就教莫寒認字,然後就讓他讀背許許多多的書。
莫寒覺得唯一可以驕傲的便是自己的記憶力。當莫寒把第一本書花了一個月背下來時,外婆看著他露出一絲欣喜,而後像是想到了什麼,渾濁的眼睛裏閃過絲絲悲哀,發出長長的蒼老的歎息。
外婆說,要做一個幹幹淨淨的人,不放棄的人。
“阿寒,記住,即使歲月以卑劣與荒蕪相欺,也要對生活慷慨以愛。”
“嗯。”雖然不是很懂,莫寒點了點頭,還是把這句話死死印入心底。
翻書翻得有些倦意了,莫寒小心翼翼的吹滅了煤油燈,拱入單薄的被子。
沒多久就熟睡了。莫寒還不知道,一些常人難以看到的小小的五顏六色的光點隨著他的一呼一吸,慢慢的進入他的身體裏。
又是那個奇怪的夢,自從有意識起,莫寒就一直在做一個神奇的夢,斷斷續續,飄飄渺渺。夢裏那麼感同身受,思緒仿佛在一個長長的時空隧道裏遊走,早上起來卻幾乎都已經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