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克嘟囔道:“那叫壁球。”蘇珊傻裏傻氣地看了他一眼。“就是像綠皮密生西葫蘆。”她辯解道。“不就是小了點兒嘛!”
蘇珊推了他一把。
喬治敦大學的左邊鋒把角球開出了底線,觀眾中頓時噓聲四起。防守隊員旋即回撤。
“你呢?”貝克也問道。“喜歡什麼運動嗎?”
“我喜歡柔道,是黑腰帶級。”
貝克趕忙奉承:“我覺得在運動上你更行。”
蘇珊笑了:“我們在運動上都是超級優生,不是嗎?”
喬治敦大學的一個出色的防守隊員來了一個很漂亮的搶斷,看台上立刻一片狂呼。蘇珊俯過身來,趴在戴維的耳朵上悄聲叫道:“博士!”
戴維轉過頭注視著她,不明就裏。
“博士!”她又叫道,“把最先想到的東西告訴我。”
貝克滿腹狐疑地問道:“你要搞詞聯想測驗?”
“這是地道的國安局程序。我得知道我和誰在一起。”她一臉認真地看著他說。
蘇珊蹙了蹙眉說:“好吧,就試試這個——‘廚房’。”
貝克不假思索地說:“臥室。”
蘇珊羞澀地聳了聳雙眉又說道:“好的,這個怎麼樣——貓。”
“香腸。”貝克反應很快了。
“香腸?”
“是啊!腸線。(注:蘇珊說“貓”,英文是cat,貝克說“香腸”,英文是gut(也是“腸子”的意思),兩個英文單詞合在一起,就是catgut,是“腸線”(製琴弦、網球拍或供外科手術縫合傷口之用)的意思。)冠軍們的壁球拍上的線。”
“倒是不錯。”蘇珊嘟著嘴說。
“你倒是測一測呀!”貝克催促著。
蘇珊沉思了一下說:“你是個孩子氣的性欲受挫的壁球迷。”
貝克聳了聳肩道:“還真不算離譜。”
這樣一晃就過去了好幾個星期。每天夜餐時,貝克都會就著甜食喋喋不休地問她問題。
她從哪裏學的數學?
她是怎樣進國安局的?
她是怎麼搞得這麼有魅力的?
蘇珊總是紅紅著臉說自己成熟很晚。十七八歲的時候,蘇珊還瘦得像個電線杆,穿鞋戴帽還是那麼笨手笨腳的,蘇珊的姑媽曾跟她講,上天對她的樸素無華的補償就是給她一個聰明伶俐的腦子。
這補償也來得太早了點兒,貝克心想。
蘇珊說她早在初中的時候就對密碼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那時,學校電腦俱樂部主席是一個八年級的大高個兒,叫弗蘭克·古特曼。他給蘇珊打印了一首愛情詩,信中用數字替換手法設了密。蘇珊求他講出其中的內容,他卻不屑一顧地拒絕了。蘇珊回到家,趴在被窩裏,打開手電筒,琢磨了整整一個通宵,秘密終於揭開了——每個數字都代表著一個字母。她小心翼翼地破解著其中的密碼,那些看似不經意的數字竟魔術般地變成了一首優美的詩歌,蘇珊驚呆了。從那一刻起,蘇珊知道自己已經戀愛了——她愛上了密碼和密碼學,密碼和密碼學將成為她生命的一部分。差不多二十多年以後,也就是在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獲取數學碩士學位並在麻省理工學院以全額獎學金攻讀數論之後,蘇珊提交了自己的博士論文——《手工密碼使用的方法、規程及規則係統》。不消說,她的導師並不是這篇論文的惟一讀者,因為蘇珊很快就接到了國安局打來的電話和他們寄來的機票。
懂密碼學的人都知道國安局,國安局是我們星球上最有密碼頭腦的人的家園。每年春季,當民營企業紆尊降貴地在剛剛畢業的莘莘學子中間逡巡並開出足以讓人蒙羞的工資和優先認股權的時候,國安局則是審慎地觀察,然後鎖定目標,最後是非常幹脆地走上前去把最高額的常規工資再給他們翻上一番。隻要需要,國安局就不惜一切代價。蘇珊激動得渾身有些顫抖,她滿懷憧憬地飛到了華盛頓的杜勒斯國際機場。國安局派了個司機來接機,司機風馳電掣般地把她送到了米德堡。
那年收到和蘇珊同樣電話的還有41個人,當時28歲的蘇珊是這些人中年齡最小的,也是惟一的女性。結果蘇珊發現,她的國安局之行與其說是來交代個人情況的,毋寧說是來接受煩瑣的公共關係考察和無休止的智力測驗的。一星期後,隻有蘇珊和另外六個人又接到了邀請。蘇珊盡管猶豫再三,但還是又去了。他們幾個人立刻被分而試之。他們各自接受了測謊儀的測試、身世調查、字跡分析和接連不知多少個鍾頭的口頭審查,其中包括對他們的性取向和性體驗的錄音調查。當口試官問及蘇珊是否與獸類有過性接觸時,蘇珊差點兒就退了場,但她還是莫名其妙地通過了一個個難關——蘇珊接下來就可以潛心於自己鍾愛的密碼理論的深奧的研究,進入這個神秘的“迷宮”,成為世界上最秘密的俱樂部——國家安全局——中的一員了。
貝克坐在那裏,沉浸在蘇珊的傳奇之中。他不由得問道:“他們竟然問你是否與獸類有過性接觸?”
蘇珊聳了聳肩道:“這是例行的身世測試的一部分。”
“那麼……”貝克忍俊不禁,“你怎麼說的呀?”
蘇珊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腳說:“我告訴他們沒有。”然後她又說道,“但直到昨天夜裏我終於有過了,千真萬確。”
在蘇珊的眼裏,貝克幾乎就像她想像的那樣完美無瑕。他隻有一個習慣讓她略感不滿,那就是每次他們出去的時候他總是執意要帶上支票。她不願看見他把整整一天的薪水用在二人的晚餐上,但貝克卻是雷打不動。蘇珊也學著不再反對,但心裏總不是個滋味。我掙的錢花也花不完,她心裏想,應該由我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