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之後莫靖言去了校醫院,醫生診斷為急性上呼吸道感染,開了左氧氟沙星,讓她連著三天來輸液。室友們下午還有課,莫靖言拿了一本書,一個人坐在輸液室的一排座椅上。房間裏人不是很多,有兩三個學生,還有幾位白發蒼蒼的老人。下午暖黃的陽光透過玻璃窗射進來,照得人昏昏欲睡。
莫靖言找了一條厚披肩搭在身上,仍忍不住冷地打了個哆嗦,尤其是插著針頭的那隻手,不知是不是鹽水不斷滴入的緣故,一隻手涼涼的。她用另一隻手輕輕搓了搓指尖,打開隨身帶的書本。中間還夾了一張折疊的宣傳單,打開來,是攀岩隊去年招新用的廣告,上麵是在仰角上攀登,即將翻越屋簷的攀爬者剪影。那矯健的身姿越看越熟悉,莫靖言輕輕“啊”了一聲。這不正是邵聲?這人,還真是無孔不入,滲透到她周圍的每一個角落裏。她將傳單放在腿上,指尖搭在那個剪影上,輕輕地摩挲著,希望對方下一刻便能在門外出現。
果然,有人走到門前,被護士攔了下來。他指了指垂頭坐在椅子上的女生,“我來看她,莫靖言。”她聽到自己的名字和熟悉的聲音,忙抬起頭,慌亂地將傳單塞回書裏,“啪”地合上。
來人走到她身邊,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剛剛訓練時,我聽思睿說你病得厲害,在這兒打點滴,就想著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忙的。”
“沒什麼,就是有些頭暈,休息兩天就好。”莫靖言搖了搖頭,“你要準備畢業答辯什麼的,先去忙吧。”
“莫莫……你不要這麼拘束,我也並沒有太多想法。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的昭陽哥,對不對?”他笑得有些無奈,“總不能把你一個人扔在醫院裏。”
莫靖言抿了抿嘴唇,“謝謝你惦記著,來看看我。”她客套謹慎,更顯得疏遠。
傅昭陽一時語塞,隻是輕輕歎了一聲,身子向前微探,雙手交握,小臂支在膝蓋上。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著坐了良久,直到點滴將盡,傅昭陽起身喚了護士拔針。
“可以回去了吧?”傅昭陽問,“等我給少爺打個電話,告訴他咱們先走了。”
莫靖言心中一滯,“少爺也來校醫院了?”
“是啊,他說有點抻到胳膊,想去開點傷濕膏和紅花油什麼的。”
“哦……”她有些失望,也說不清自己此刻是否想要見到邵聲。
“還要打幾天?”傅昭陽問。
“醫生開了三天的量,讓我先打著,看能不能退燒。”
“那……明天幾點來,我陪你過來好不好?”
說話之間,兩人走到輸液室門外的走廊上。莫靖言抬頭看著傅昭陽,他麵色平靜,但眼神裏寫著關切和探詢。
“還是,我自己來吧。”她想了想,低下頭來,輕聲答道,“我不想,讓大家對你和我的關係,還有什麼誤會和評論。”
“嗬,其實,這幾個月沒什麼聯絡,今天你這麼說,我本來也並不意外。可是,我隱約覺得……”傅昭陽頓了頓,“莫莫,你是不是有了別的喜歡的人?”
她心頭一緊,正思忖著如何答複,隻見邵聲拿著幾隻藥盒,從走廊轉角走了過來。
他喊了傅昭陽一聲,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真讓你說對了,骨科今天沒開門,其他科室不給開紅花油。外科倒是給了傷濕膏。真是千奇百怪,看來還得再跑一趟。”然後他好像才發現旁邊的莫靖言,向她笑了笑,“聽說你發燒了?多喝點水,吃點水果。”
還不都是因為你?你是真傻還是裝傻?莫靖言心情低落,眼神瞟向一旁。
“正要給你打電話呢。”傅昭陽收好手機,“你先回去吧,我去送莫莫。”
邵聲點了點頭,望著側身的莫靖言,揚揚下巴,“好好休息,早日康複啊。”
邵聲走後,剛剛中斷的話題,兩人此時都不想再提起。傅昭陽沉默著,腳步沉重,背脊似乎也不如平日挺拔,仿佛生病的那一個是他。莫靖言心中不忍,走到宿舍樓下,輕聲道謝,又囑咐道:“看你也累了,這幾天換季,生病的人多。你也好好休息,做實驗寫論文都別熬太晚,不要像我一樣生病了。”
“本來,是應該我來照顧你的;現在成了你這個病號叮囑我。”傅昭陽彎了彎嘴角,笑容中有一絲落寞,“你心裏那個人,他對你好不好?你不想我接送你,就是,怕他會誤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