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館並不難找,然而想要在距離岩館“兩個路口”的住宅樓找到邵聲,簡直如大海撈針。莫靖言站在車水馬龍的岩館門前,才意識到自己低估了此行的難度。且不說有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宣武門一帶眾多胡同交錯縱橫,她並不知道方拓在形容“兩個路口”時,是否將這些狹窄的胡同入口一並計算在內。她沿著南北向的大道走了個來回,並沒有哪個院落明晃晃將“有色金屬公司宿舍區”的字樣掛在牆上,想來也不會有。唯一的地標就是方拓所說的驢肉火燒店,但這樣的小吃店,誰知道在小巷中又藏匿了多少家?如何能一一盡數?
莫靖言有些沮喪,她路上奔波了一個多小時,又走了一兩個鍾頭,卻絲毫看不到希望。她踅進路邊一家店,吃了一個火燒,在喝下一碗熱湯後出了滿頭大汗。莫靖言大病初愈不久,這樣一折騰,人又覺得有些困乏。她心中默默祈禱,希望邵聲在下一個轉角出現,讓她看一眼,看看就好。否則他答辯時也未必會見自己,下次重逢,真的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這樣走一走,歇一歇,她幾乎走遍了附近大大小小“兩個路口”之內的街巷。天色漸漸暗下來,店鋪和居民樓裏或明或暗的燈光亮起來,她不知哪一道門哪一扇窗之後,才有自己想要見到的人。失落和委屈的情緒在心底一點點堆積,莫靖言雙腿沉重僵硬,腳步拖遝,走一段路就想停下來歇歇。她淒淒地站在路邊,回身看著夜色中熙來攘往的人群。
在這繁華擁擠的有上千萬人口的城市裏,為什麼,還是會感覺如此孤單呢?
眼看已經八點多,無比氣餒的莫靖言決定放棄尋找,走回地鐵站去。空蕩蕩的肚子又提起抗議,路邊有一家店麵賣著肉餅,她停下來看了看,聞到油膩的氣息就皺了皺眉頭,初夏的午後天氣炎熱,走了長路的她很想吃些清淡的食物。老板以為她不想吃肉餅,招呼著,“裏麵坐裏麵坐,還有火燒和小菜。”
莫靖言一怔,抬起頭來,在門旁不起眼的地方,還豎著一塊牌子,寫著“驢肉火燒”。
老板娘的聲音從後麵傳來,“別吆喝火燒啦,剛剛賣沒啦。”
她抬頭看了一眼,心中忽然生出一絲希盼,於是走進小店,點了清粥和涼菜。吃到一半,聽到外麵倒豆子一樣的聲音。
老板娘驚呼一聲,喚著丈夫照顧生意,“又下雨了,我去後麵把窗關上!”
這雨來得急,幾分鍾內便雨勢滂沱,雷聲轟鳴,隱約帶著盛夏的氣勢。莫靖言不想淋了雨再去打點滴,便坐在店裏等了片刻。大雨沒有變小的跡象,她又擔心著下了地鐵趕不上回學校的末班車,老板看她心急,指了指巷子對麵的便利店,“你要是著急趕路,那裏有傘賣的。”
莫靖言道了謝,三兩步跨過小巷,鑽到店裏。店員聽了她的來意,搖搖頭,“好像賣光了,你去那邊架子上看看,要是找不到,就是沒有了。”
她轉了兩圈,的確沒有發現雨傘或雨披。地鐵站不是很遠,但下來後還要走一段路才能轉乘公車;她也想了坐出租回去,但看路邊許多擎著傘的行人在等候,半晌也不見一輛空車。衣裳單薄的莫靖言歎了口氣,買了一聽保溫櫃裏的熱咖啡捧在手上,又到貨架旁逡巡,考慮著要不要隨便扯上幾個塑料袋,遮住頭發奔到地鐵站去。
“大不了再掛兩天點滴就是。”她暗想,“走在冷雨中的事情又不是沒有做過。”
這樣想著,反而有些大無畏起來。她要了一隻大塑料袋頂在頭上,抬腳邁出店門,低頭沿著路邊商鋪的小屋簷走過去,遇到無遮擋的縫隙,就被大雨兜頭淋上一陣。她冷得渾身一抖,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有人從身邊飛奔而過,聽到這一聲,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遲疑地喊了一聲,“莫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