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牢房終年不見天日,腐爛腥臭的刺鼻氣息,彌漫在牢獄的每個角落。
一片昏暗中,能清晰聽見老鼠及蟑螂爬過牆壁的窸窣聲,房頂上的油燈搖搖晃晃,本就微弱的火光,被不知從哪來的陰風一吹,便徹底熄滅了。
楚鹹貞安靜地坐在牢房的角落裏,好似聽不見那些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一雙眼睛,空洞地看著前方。
她本是天之驕女,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這肮髒陰寒的地牢,根本就不是她該來的地方,身為公主,她應該住最華麗的宮殿,睡最溫暖的床榻,穿最美麗的衣裳,可所有的應該,都在十天前,被毫不留情地毀之一炬。
她一度以為那隻是一場噩夢,皇兄、皇嫂、外祖、舅舅,他們都還在,一切還和從前一樣,大家其樂融融,她還是那個被所有人捧在掌心的昭明公主。
可這場噩夢,卻怎麼也醒不了,一想起十天前發生的事,心口就仿佛被一把利刃狠狠貫穿。
似乎真的痛極,她忍不住蜷起了身子。
這時,寂靜如死的牢獄中,突然傳來清淺的腳步聲,牢門被打開,獄卒點頭哈腰的將一個人迎了進來。
那人一身白衣,高潔如塵,與這陰冷汙濁之地格格不入。
“別怪我沒有提醒你,這是最後一次機會,瑞王殿下已然不耐煩,再不肯說出實情,神仙也救不了你。”男子的聲音,一如往常的醇美溫雅,令人迷醉,可那口吻,卻冷漠至極。
這便是她的夫君,她深愛不悔的男人,公孫良平。
十天前的生辰宴上,他還在溫柔繾綣的對她說著動聽的情話,如珠如寶地嗬護她,而如今,他卻是這般高高在上,冷酷無情,看她的目光,就好似在看一隻毫不起眼的螻蟻。
生辰宴……
一想到這裏,她又是忍不住心口一痛。
每年她的生辰宴,文武百官、世家大族都會攜禮參加,但今年卻有一點不同。
母後的娘家呂氏一族,是黎國赫赫有名的將門世家,外祖三朝元老,功勳卓絕,呂家到了這一代,又出了一個母儀天下的皇後,呂氏一門的榮耀,更是無人能比。
她的兩個舅舅繼承了外祖的衣缽,皆走了從軍之路,都說將門無犬子,他們也的確很優秀,沙場點兵,戰無不勝,大將風采天下膜拜。父皇時常誇獎他們,稱他們是國之砥柱、萬民之福,兩位舅舅雖戰功累累,卻並未恃功而傲,反而自請駐守邊疆,保家衛國。
三年前她大婚,正值西胡來犯,兩位舅舅無暇來賀,是她一大遺憾,這一次她十八歲生辰,駙馬公孫良平提議,向父皇請旨,召他二人回京,以彌補她大婚時的遺憾。她與兩位舅舅感情一向很好,數年未見,亦十分想念,於是便應了公孫良平的提議,求父皇將他們二人召回了京都。
兩位舅舅連夜奔襲,終於來得及為她送上生辰之禮,可他們又哪裏能想到,她送他們的,卻是一道催命符!
以下犯上,弑君謀逆!
這樣大的罪名扣在他們頭上,焉有活路?禁軍都統羅虎帥三千精兵前來平叛,當場就斬下了兩位將軍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