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左溢前麵的一番話,墨哈讚不再惜字如金。吳仁友縱是一朝貴妃之父,貴為國丈,又如何。凡是帝王,一言九鼎,又有誰敢反駁。

“臣…”吳仁友沮喪的垂下了頭。

“你們也都別閑著,有空去陪自己的夫人買衣裳,倒不如聚到一起想想要怎麼才能解沙門這一燃眉之急。”

說完,不給任何人反應過來的機會,墨哈讚迅速起身走向殿廊。

“退朝。”又是一尖細嗓子。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吳仁友雖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隻得與跪下的各位大臣一同高呼。仙語宮

前殿,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兒正坐在檀木椅上用絲絹掩唇而笑,若是細看,便可發現,那雙眼睛中帶有的嘲諷與不屑。

這位便是當朝的貴妃娘娘,吳嫣語。而位於下首的,便是之前才被“請”進宮的羅仙梅了。

“顏夫人想必還未嚐過這茶吧。”不是疑問,而是肯定。連小小侍女也敢如此和宰相夫人講話,可見貴妃在後宮一手遮天。

“這是皇上賜與娘娘的,自然是獨一無二的。”羅仙梅接過茶,並沒有立即喝下。傳聞自皇後懷孕,後宮之事便已全權交與貴妃處置。如今看來,傳言並不是空穴來風。若非親眼所見,她也不會這麼低的姿態,任由一個小小的宮女欺在頭上。

“妹妹真會說笑。”吳嫣語心裏樂開了花,麵上卻極力推辭。“想來妹妹才是真的好呢。這顏大人可是連一位侍妾都沒有,整顆心都拴在妹妹身上呢。”

“他…的確待我很好。”羅仙梅雖已為人母,卻也還是有著少女的羞澀。聽她提起顏書同,這臉就紅得跟盞紅燈籠似的。

就這樣,從女紅到育兒,三從到四德,前前後後的又聊了許多空話。直到之前領著自己來的宮女紫兒回來,湊到吳嫣語耳邊嘀咕了兩句,吳嫣語這才麵露倦態。

羅仙梅也不是頭一次進宮,早在之前她就陪顏書同一同參加過許多大大小小的宴會,自是知道察言觀色,見吳嫣語如此,便識相的起身請辭。

羅仙梅一走,吳嫣語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拿起手邊的茶盞重重地摔在地上。

“本宮倒要看看她能好過多久。”

到了宮門口,上了馬車,羅仙梅這才發現自己的碧玉簪子竟不知何時落在了馬車上。不等春草去撿,她已經拿起它,輕輕抹去上麵的細灰,小心翼翼的將它別回發間。心裏不禁有些自責,這可是顏書同在成親那日親手替她戴上的,她怎麼能這麼不小心的把它掉了,還好是掉在了馬車上,若是丟在了別處,可怎麼是好。

隨著馬車的前行,車輪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街上的嘈雜,讓她耳邊不由的響起,出仙語宮時,貴妃的話。

“妹妹在顏相心中,終究還是沒有那個人來的重要呢。”

這句話就像烙印一樣,深深的烙在羅仙梅心上,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馬車裏又悶又熱,坐著不免有些暈的慌。她叫停了車夫,在春草的攙扶下下了馬車,順著靠邊的街道步行。這廂,顏書同正急衝衝的往家趕,連左益在後麵叫他他也沒有理會。才進府門,連官服都沒來得及換,就直奔臥房而去。直到看到羅仙梅正好端端地半抱著虎兒喂食,這才放下心來,走過去將孩子抱起,遞給一旁候著的春草,示意她把小少爺帶下去。

羅仙梅放下適才為孩子插嘴的絲帕,起來要為顏書同更衣,卻被顏書同一個巧妙的側身給躲開了。

“以後沒事不要出門,有什麼事打發下人們去就是。”似是覺得語氣重了些,出門前他又叮囑了一句。“就當是為了辰兒,為這個家。”

說完,不給羅仙梅說話的機會,他向著對麵書房快步走去。真到了書房門口,他又立在外頭猶豫了一會。感覺到十幾米開外的羅仙梅那炙熱的目光,心一橫,推開書房的門走了進去,而後又立馬把房門關上,似是要隔斷那令他愧疚不已的眼神。

他走到書桌旁擺書籍與手玩的架子旁邊,右手握住架上的一個通體幽白的玉瓶,輕輕朝裏轉了半圈,架子便往右側水平方向移出了兩三米。映入眼簾的,是一處凹進去的牆麵,那裏麵掛著的,是一幅畫像。畫中,是一位女子。身穿青色長裙,倚在紅了落葉的秋樹下,一手遮在額頭上方,秋日的陽光穿過指縫,均勻的打在她的臉上,照的她如金色的鳳凰一樣光彩奪目。

那女子雙目含笑,眸子簡直比夜景中的星辰還要閃亮。那但笑不語的神情,看的人如癡如醉。說不出到底是陽光紅葉襯的她美的不可方物,還是她的美令周圍事物黯然失色。

顏書同抬起右手,輕輕落在她的額上,好像是要把落在她額發上的楓葉拿開,隻是紙中的一切,都隻是水墨,又如何能將落葉摘下呢?

行動無果,他歎了口氣,垂下右手,隻餘眼睛緊緊鎖在畫中。隻要有我在一天,我便不會讓你受到一絲傷害。

是誰道官家無情,商家無義,隻怕,是無情勝有情。伊水宮

“娘娘。”一個灰頭土臉、雜役打扮的宮女趁著伊水宮的宮女們準備午膳的空檔,偷偷溜了進來,躲在柱子後麵。

“怎麼了?”回答她的,是一位靠在墊了雪狼皮的藤椅上的嬌美的婦人。之所以稱之為婦人,是因為此刻,她正纖纖玉手輕撫著日漸隆起的腹部。她,就是街頭謠言所針對的人,更是吳嫣語心上的那顆釘子,墨哈讚的皇後,蘇芩。

小雜役輕手輕腳的上前,蹲到蘇芩的耳邊,東張西望了好幾次,才捂著嘴,輕輕地說給蘇芩聽。

緊接著,小雜役連拖帶拉的扯著蘇芩除了伊水宮,向冒著煙的藥坊走去。

進去、出來,加起來不過一刻鍾的功夫。秋日是最舒適的,陽光的溫度剛好,又有徐風送涼,可此刻蘇芩卻就得猶如身處寒冬煉獄般,心上猶如插著萬箭,痛不欲生。

“娘娘。”小雜役上前扶住了就要倒下的蘇芩。蘇芩左手支在牆壁上,使盡全身力氣也隻是把她推出兩步遠,接到蘇芩那懷疑的眼神,小雜役立馬跪了下去。仿佛是要證明給蘇芩看自己是清白無辜的一樣,兩隻手一下接一下的抽著自己的臉頰。

“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不該帶娘娘來著,可是奴婢實在是因為擔心娘娘和小皇子的安危才會一時間沒了分寸,娘娘…”

眼淚如事先準備好的一樣決堤,每一滴蘇芩都看在眼裏,自己被說到了傷心處,淚有如雨下。她仰起頭,不讓眼淚落地。

“你走吧,今天的事情我就當做沒有發生過。”

說罷,自兀自的原路折返。再看那雜役,在蘇芩跌跌撞撞地走遠後,右手捂著臉頰幹脆利落的站起,嘴角勾扯著詭異的笑容。她解下腰帶上鼓鼓的荷包,扔到藥坊的小窗戶裏,轉身向著仙語宮的方向飛去。

“娘娘,該喝安胎藥了。”紅鸞把尚冒熱氣的一碗黑乎乎的藥汁端進後殿時,看到的,是蘇芩失魂落魄的癱坐在榻上,她把藥放在桌上,就要上前去把蘇芩的脈,卻被蘇芩厲聲製止了。

“出去。”

“娘娘。”

“出去。”見紅鸞還不願離開,蘇芩無力的扯過床頭的軟枕扔到地上。紅鸞這才退了出去。看著她一步三回頭的樣子你,蘇芩的心裏升起無限的悲涼。是自己平日裏太縱容她們了吧,以至於現在連她的話都不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