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桃紅進來,她同樣被折騰得麵色憔悴,但還強打精神支應著翊坤宮裏的事,至於兩位此刻又能好好說話,她也不奇怪,一切都是之前計劃好了的,在惠嬪的授意下,她家主子猶豫了三四天,瘋瘋癲癲的郭貴人差點咬傷她之後,她終於想通了。郭貴人逃不過一死,不要白白浪費,合著惠嬪演這場戲,讓她在德嬪娘娘麵前,做一回有情有義的好姐姐。
“郭貴人入殮了,她的太監宮女們要不要持服,要不要……”
“持什麼服,隻是個貴人而已。”惠嬪疲倦得立起來,似要走了,“一切從簡吧,榮嬪剛才也不過是客氣幾句,她怎麼會去碰釘子,為了這樣一個人求恩典?既然收拾好了,我也不好久留,反正一律都有規矩,你們配合著就成,不需要操心。”
惠嬪又囑咐宜嬪養養精神,便領著下人走了,桃紅送客回來,才進門就聽主子說:“把她手下的人都叫來,我有話說。”
桃紅應下,不消時刻便在內殿裏聚集了宮女太監,宜嬪也不顧神情狼狽,大方地麵對她們,和和氣氣地說:“她在世時對你們都不大好,動輒打罵,屋子裏時常雞飛狗跳,我想管,又礙著麵子不好插手。如今她沒了,你們可能要散去宮裏各處幹活,我想著,還是去求了恩典,把你們留下來繼續照顧翊坤宮,在這裏做些閑散的事,總好過去了別處讓人欺負。”
眾人都磕頭謝恩,說宜嬪慈悲,想來這些宮女太監都被郭貴人折磨怕了,之前一段日子又伺候著一個瘋瘋癲癲的人,八阿哥臨盆那天郭貴人跑出去他們沒被牽連獲罪,也是宜嬪說開口為他們求的情,現在個個兒都把宜嬪當活菩薩一樣。
宜嬪又道:“可既然留在這裏,你們就要好好忠於我,從前我妹妹什麼光景,你們該忘的都忘了,隻當從來沒這麼一個人。不要覺得我無情,她身前我對她極好,死後悲悲戚戚隻會耗盡了自己的福氣,你們也知道,我好了你們才會好,等我將養些時日,翊坤宮還會是從前的風光,皇上還會常常來,你們要殷勤照顧好這裏照顧好我,宮裏的人欺負不到你們頭上來。”
大家都異口同聲地效忠,宜嬪讓桃紅賞賜銀子給他們,又讓他們繼續去善後妹妹的事,而太後也從寧壽宮發來旨意,說皇帝如今奉移兩位皇後入陵,郭貴人的喪事一切從簡不得有所衝撞,隻是念她生養恪靖公主,且宜嬪身為親姐猶在,給母家的撫恤以嬪位的規格,也算是一份哀榮。
太後這樣的決定傳到慈寧宮時,太皇太後已經從大佛堂出來,聽說給郭貴人家裏嬪位規格的撫恤,隻是一笑:“我這兒媳婦,太心軟了,這樣的人一身罪孽,給她哀榮做什麼?”
嵐琪跟在身邊不敢說話,扶著坐下後侍奉了茶水,便屈膝要給太皇太後捏捏腿腳,卻被拉起來共同坐在邊上說:“待我百年之後,宮裏就隻有太後做主,可她年輕時不經事,如今又夾在我和皇帝中間,她什麼都不會不懂,我一點也不怪她,是她的福氣也是她的無奈。但我如今盼著你將來有所成,可以把這宮裏的事料理得滴水不漏,我知道你有學本事的聰明,可你也生得一副菩薩心腸,嵐琪我問你,你若是太後,怎麼下旨?”
嵐琪一愣,腦筋轉過來了便應答:“臣妾也會給郭貴人哀榮,不為別的想,就為了恪靖公主,她長大後若被人輕賤可怎麼好,她可是皇上的女兒。”
太皇太後苦笑,喊蘇麻喇嬤嬤:“怎麼了得,也是個軟心腸的。”
嬤嬤卻笑:“您這會兒問,要德嬪娘娘怎麼應,難不成說太後的不是,推了太後的主意?您都說不好幹涉了,德嬪娘娘豈敢僭越。倒是方才幾句話您沒聽見呢,咱們德嬪娘娘可不是一味耳根子軟的主。”
說罷,嬤嬤便將嵐琪的疑惑又講給太皇太後聽,老人家皺眉想了想,問嵐琪:“你心裏覺得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