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慎之也猜度不出皇帝的意思,隻得依言坐下,聽皇帝接下來的吩咐。
“小時候你還常常待在宮裏,與老大老三也是玩在一起的,一點都不怕朕。後來,朕看著你入朝,看著你一步步走到現在的位置,轉眼間,那個小豆丁已經長成值得朕托付重任的朝廷大臣,身邊那些孩子都長大了,穩重了,朕很欣慰,但總覺的少了點什麼。”
話到這裏,金慎之似乎捉到了點什麼,不過還是沒敢貿然開口。
“身邊的大臣是這樣,後宮的妃子是這樣,連孩子也漸漸變得不敢跟我講真話。說實話,這些朕明白,朕年輕時也這麼過來的,但,朕是皇帝,可先頭裏也是個人。朕的子嗣不豐厚,老二早夭,小四又……”眼中似乎有哀傷之色,話也說不下去了,隻是一歎。
金慎之恍然明白了一些,子嗣,這個詞太紮眼了。皇上說到這,明顯是想要聽自己說些什麼,關鍵是皇帝想從自己這裏聽到什麼。
“慶王殿下、睿王殿下、五皇子皆是人中龍鳳,俊傑之才,朝中上下莫不折服,定能為皇帝排憂,四公主殿下失而複得,乃是陛下洪福庇佑,殿下亦是智慧脫凡,巾幗不讓須眉。臣說句逾禮的話,有這樣的子女,陛下何須掛憂。”
一碗水端平了,不往立儲的事上摻和,擺明自己的立場。
皇帝顯然不是這麼想的,或者說,他想的也沒有這麼簡單。
“金家的事朕也聽皇後提過一些,那些年你也吃了不少苦,是那個時候,與雲兒結識的吧,也算是有患難之情。”
一石驚起千層浪,繞了半天,難道是在懷疑自己跟雲涼的關係?但是皇帝既然說到這種程度,他手上一定有什麼證據吧。
金慎之一撩衣擺,俯身跪地,正色道,“微臣當時並不識公主身份,幸得公主垂青出手相助,才得以度過險關,能與公主結識,實乃微臣之幸,倘若微臣知道公主乃是陛下所尋之人,萬不敢隱瞞,請陛下明察。”說完俯首一拜。
皇帝看著座下跪著的人,臉上看不出在想什麼。
金慎之心裏也在打鼓,放在以前,公主與外臣認識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再說金家與皇室還有親戚關係,但現在,雲涼可不是一般的公主啊,那是手上有權(謹檢司),身後有勢力(聞香教、刺),暗中有盟友,關鍵時候還能左右儲君位置的名副其實的強勢公主。
倘若再有一個在朝廷手握實權位居高位的下屬,皇帝心裏不可能不多想,對自己、對雲涼,都不一定有好處。
至於,兩個人為什麼都沒往將雲涼跟金慎之拉扯成一對的地方想,那是因為金慎之知道實情,皇帝是顧忌金家。金家已有一後一臣,本就是顯貴之家,斷不可能再讓他們家娶一個公主來提升分量。
皇帝眼眸一陣明暗,最終還是親自下了座椅,將金慎之扶起。
“起來吧。雲兒的秉性朕還是了解一些,她信任你,朕自然也是信任你的。其實一開始我並沒有察覺,直到劉家出事。雲兒的計策滴水不漏,就是太完美,我才懷疑,她好像從一開始便知道你的存在,將你的推波助瀾也算計進去。”
“臣……”
擺手打斷金慎之的話。
“你也不必驚恐,倘若朕信不過你們,今天也不可能在這裏見你。雲兒沒有爭奪之心,朕看得出來她不喜歡皇宮,甚至不喜歡京城,但是為了那個身份肩負的責任她還是留下來幫朕。再說重一點,朕連安親王都容下了,何況是一個公主,真的兒子們也都不是平庸之輩。”言外之意,就算雲涼真的有什麼想法,他也不擔心。
乍聽到這麼直白地話,金慎之是真的驚了一跳,竟然將安親王的事說開了,回想起來,爭鬥了半輩子,這是皇帝第一次表明自己的態度。
“所以,說吧,雲兒到底讓你做什麼,雖然給朕的信裏言辭含糊,但朕能感覺她在計劃著一些事情,北麵一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知道多少?”
剛剛還沒有反應過來,皇帝又是緊著接一棒敲下來,饒是金慎之,也有些弄暈了皇帝的真實意圖。
穩了穩心神,金慎之小心謹慎的說道,“漠南之行,公主也沒有給微臣透露具體的情況,臣隻是隱隱察覺公主身邊像是發生什麼事情,讓公主對安親王很……很是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