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捷,字勝欲,號竹山。德祐進士。宋亡入元後隱居不仕。其詞風格多樣,在宋末詞壇上獨樹一幟。有《竹山詞》。
瑞鶴仙鄉城見月
紺①煙迷雁跡,漸碎鼓零鍾,街喧初息。風檠②背寒壁,放冰蟾③,飛到蛛絲簾隙。瓊瑰④暗泣。念鄉關、霜華似織。漫將身化鶴歸來,忘卻舊遊端的。
歡極蓬壺⑤蕖⑥浸,花院梨溶,醉連春夕。柯雲罷弈⑦,櫻桃在⑧,夢難覓。勸清光、乍可⑨幽窗相照,休照紅樓夜笛。怕人間換譜《伊》《涼》⑩,素娥(11)未識。
注釋
①紺(ɡàn):紅青色。
②檠(qínɡ):燈架。
③冰蟾(chán):皎潔的月亮。
④瓊瑰:玉石。
⑤蓬壺:海中仙山。
⑥蕖:芙蕖,荷花。
⑦柯雲罷弈:晉王質到山中伐木,見二童子對弈。局終,質斧柯(斧柄)爛盡,歸家已及百歲。
⑧櫻桃在:某人在夢鄰女贈二櫻桃,食之,醒後,見核墜枕側。
⑨乍可:寧可。
⑩伊涼:《伊州》《涼州》,曲調名。
(11)素娥:嫦娥。
賞析
上片寫眼前所見景物,景中含情;下片抒懷舊之情,情更苦,怨更深。作者見鄉城之月,感慨萬千,故國之思極深沉、痛切。
賀新郎
夢冷黃金屋,歎秦箏、斜鴻陣裏,素弦塵撲。化作嬌鶯飛歸去,猶認紗窗舊綠。正過雨荊桃如菽。此恨難平君知否?似瓊台湧起彈棋局①。消瘦影,嫌明燭。
鴛樓②碎瀉東西玉③。問芳蹤、何時再展?翠釵難卜。待把宮眉橫雲樣,描上生綃畫幅。怕不是新來妝束。彩扇紅牙今都在,恨無人解聽開元曲④。空掩袖,倚寒竹。
注釋
①彈棋局:彈棋,古遊戲,其枰形狀中央隆起,四周低平。比喻亡國之恨如彈棋局那樣“中心”不平。此處亦可解作世事變幻如棋局。
②鴛樓:此指酒樓。
③東西玉:酒器。
④開元曲:盛唐時期的歌曲,此借指南宋歌曲。
賞析
這是一首感舊詞,在懷舊中,充滿故國之思,正如李後主的“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那樣,使詞人心中的愁怨如“一江春水”,滾滾滔滔,無窮無盡。
女冠子元夕
蕙花香也,雪晴池館如畫。春風飛到,寶釵樓①上,一片笙簫,琉璃②光射。而今燈漫掛,不是暗塵明月,那時元夜。況年來心懶意怯,羞與蛾兒③爭耍。
江城人悄初更打,問繁華誰解,再向天公借。剔殘紅④,但夢裏隱隱,鈿車羅帕。吳箋銀粉砑⑤,待把舊家風景,寫成閑話。笑綠鬟鄰女,倚窗猶唱,夕陽西下。
注釋
①寶釵樓:此處泛指酒樓。
②琉璃:此代指燈。
③蛾兒:原為婦女頭上飾物,此代指婦女。
④(xiè):蠟燭燒剩的部分。
⑤砑(yà):碾壓使光亮。
賞析
此詞作者極力渲染昔日京都元夕之繁華、熱鬧,以反襯今日元夕之冷落、淒涼。與李清照《永遇樂》(落日熔金)有異曲同工之妙,隻不過蔣捷表現出更加深沉的哀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