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國平
幽穀拾光
古今中外的行賄者隻認一句話:讓銀子說話。古今中外的受賄者(含王熙鳳在內)也隻能聽懂一句話:讓銀子說話。
在紅樓以外的世界寬闊的“生存帶”中,你是否也看到了紅樓之內的影子在走動?
蛟龍出海
香菱以一首《詠月》轟動賈府文壇後,被評為賈府十二大美女詩人,自費出版了《月色》詩集,暢銷京城,受到林黛玉的讚賞,並加入了桃花社,成為一名光榮的桃花社員。
手捧紅彤彤的社員證,香菱興奮得吃不下飯,睡不好覺。寶釵說,都是顰兒引的你,我和她算賬去。你本來呆頭呆腦的,再添上這個,越發弄成個呆子了。
香菱哪聽這些,興頭頭地跟著黛玉參加了幾次詩歌演討會後,又添了一層心事。原來,香菱見黛玉的名片上赫然印著桃花社社長(正廳級)字樣,每逢開會,黛玉都坐主席台,前麵還放著一塊鍍金名牌,煞是威風好看。而香菱的名片上,隻有桃花社社員幾個字,連個括號也不帶,遞給別人時,都愛搭不理的,開會隻讓坐台下,一句言也不讓發。有個會唱曲的優伶,接過香菱的名片看一眼,擦一下手,就扔掉了,氣得香菱要罵娘。
香菱這才明白,會寫《詠月》也不頂用的。這年頭,人們看重的不是這個,不弄個官當當,是誰也不把你看在眼裏的。
香菱從詩歌演討會上回來,隻是默不作聲,索性連房也不入,隻在池邊樹下,或坐在山石上出神,或蹲在地上摳土,來往的人都詫異。李紈、寶釵、探春、寶玉等聽得此信,都遠遠地站在山坡上瞧她。隻見她皺眉一回,又自己含笑一回。寶釵笑道,這個人定是瘋了。
寶釵耐心地和香菱談了一次,才知道這個丫頭是想當官。
寶釵說,你放著好好的主人公不當,偏要當啥勞什子公仆。要吃苦在前,享受在後,還要為別人謀幸福,自己活受罪,動不動還要接受監督,一不小心還要蹲大牢,掉腦袋,這有什麼好?
香菱冷笑道,小姐快別編這謊言了,你就是拴著日頭,也沒人信你這一套了。
寶釵紅了臉,歎了口氣道,這是騙人的話麼?你不信,我就不說了。你隻想名片上印一個帶括號的,這也不難,趕明個,我和鳳姐打個招呼,讓你做個桃花社秘書長吧。
香菱這才有了笑意,朝著寶釵千感謝,萬感謝,寶釵隻是冷笑。香菱連夜重印一盒名片,上麵寫著桃花社秘書長(正處級),隻等再開詩歌會就散發。
可是左等右盼,總不見任職的文件發下來,香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襲人勸道,官是要跑的,你不跑,官帽子會從天上掉到你頭上?像珍大爺那樣,靠祖宗的功勞,世襲了一等神威將軍,一代傳一代,才不用跑呢。
香菱恍然大悟,一連幾天,往迎、探、惜那裏跑,隻說她想當一回秘書長,好歹過一把官癮,能坐在主席台的角落裏也中,隻要有個名牌放在座前,讓電視掃一下就心滿意足了。
探春說,誰知世道竟成這樣,連香菱這樣的呆丫頭也要跑官了。迎、探、惜都連聲說,一定選舉香菱做桃花社秘書長。香菱的鞋底子磨破兩雙,總算見到了一些成效。
又過去了一個月,還是不見紅頭文件。香菱心急火燎去向襲人討教。襲人說,光跑不送,原地不動,又跑又送,提拔重用。你一分銀子也不花,就想當官,哪有這便宜事?璉二爺花了兩萬多,才弄了個同知呢。
香菱點頭稱是,跑到薛家銀號,貸款一萬元,裝進信封裏,趁夜給鳳姐送去了。鳳姐說,這是做啥呢?這年月,賈府裏吃皇糧的比砂耗子都多,擠兌得納稅人不堪重負,叫苦連天,說咱是官多民少,十羊九牧,一個勁地喊精簡,官帽子越簡越多,就這還有人鑽窟窿打洞要往這隊裏鑽。
香菱臉紅紅的,扔下信封就走了。
第二天,紅頭文件就下來了,任命香菱為桃花社副秘書長(正處級),雖然是個副的,但括號裏麵是正的,香菱高興得合不攏嘴,又去重印了一回名片。
從此,香菱逢會就坐上了主席台。人們都呼她為“香秘”。研討會、座談會一個接一個地開,求字、求詩的絡繹不絕,一年下來,香秘的名字家喻戶曉,人人皆知。
寶釵說,這個呆丫頭,自從跑上了這個芝麻綠豆官,就像換了一個人,看上去,一點也不呆了。
詩文並茂
大與小
權力越來越大,能力越來越小;
架子越來越大,胸懷越來越小。
表功越來越大,實績越來越小;
排場越來越大,威嚴越來越小。
“收入”越來越大,“支出”越來越小;
危險越來越大,平安越來越小……
——新民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