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回去後,張銘體貼人心,他知琳娘年紀小害羞不懂事,也不打趣她,就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似的將事情揭過。兩人吃過飯後,張銘還幫琳娘洗了碗,十分和睦。入夜時,他比起以往更規矩了,因他睡的是裏頭,就將自己勉力貼到靠牆,免得琳娘似驚弓之鳥又生羞怕。說來要怪古時習俗,對床寄予極大期望,希望人睡了能“長壽”,便將床本身做的又瘦又長,叫人睡著十分不適意。
如此安穩過了兩夜,就到他們原定去縣裏的日子了。
張銘特地早起做了一碗豆花,這幾天他已經試出了水平,用家裏最好的甜白瓷小盅盛了,罩上大碗,外麵又用盛著滾水的粗瓷罐一裝,蓋上蓋子,再蒙上一層紗布,可以保持兩個時辰不涼,他此舉意在去縣城投石問路,看看能不能讓他的豆腐直接打進酒樓市場,心裏把握卻並不大,他還有後手,雖然孫木匠那器具要等晚上回來時才能到手,不過用家裏的東西也足以作出一兩塊真正的豆腐來,說白了,他就是準備依靠琳娘的手藝還有自己三流水平的營銷手段去空手套一次白狼。
琳娘則將自己包了個嚴嚴實實,因為張銘將揣好金豆的任務交給她,教她非常緊張。
孫家村算是在縣郊較遠的大村,因此每到縣裏開市,都會由此間裏長自發的組織起馬車帶他們上縣城去,不過大人孩子,來回要各收三十文,算得上十分貴,所以出這錢坐車的人並不多,大多是婦人帶著幼年的孩子不方便才如此,且大多數人付了去時的錢,到夜裏卻自去縣裏尋個地方蹲著,熬到第二天早上,慢慢走路回家。
今日還要算上張銘和琳娘,也不過區區十二個人,裏長的娘子掂著滿手銅錢,猶似不滿意,就卸了另一輛馬車,教他們全擠進了一輛破舊的雙馬馬車,村民雖然惱怒,也不敢多言。張銘見此,想起自己不久前還想來這家人領取俸糧度日,直覺太天真,暗自慶幸自己忘了這事,才避免了自取其辱。
馬車車夫是裏長自家的仆人,生的孔武粗壯,有些沉默寡言,並不搭理村民,等人都坐好後,他就駕車出發了。
馬車顛的厲害,張銘又捧著粗瓷罐,十分不便,他有些氣喘,隻能閉目忍受,琳娘看他難過,車廂裏又很擠,不能做大動作,就伸手輕輕扶住他。張銘心頭微暖,但也不忍將重量壓給她,又勉力坐直了些,貼著車板,反倒舒服了一點。
這樣不知忍了多久,馬車終於停下,到了縣城南門口,城口民兵與車夫相熟,打了聲招呼,車夫對車內說道:“已到了,你們都下車吧。”
張銘和琳娘隨著村民依次下車,待要離開時,張銘似想起什麼,轉頭對那車夫道:“這位大哥,若是晚上仍想隨車回去,須得幾時與你碰頭?”
那人一愣,已經好長時間無人坐夜間車了,麵色卻不顯,隻道:“你若想坐車回去,未時仍到這門口等,我需替主人采買東西,最遲申時便帶你們回去。不過價錢要加,五十文一人。”
張銘聽到價錢也皺了皺眉,不過細看這車夫生的一臉正氣,並不是猥瑣神色,就知不是他的主意,點了點頭,道:“價錢好說,有勞了。”
那人頷首,不再搭理張銘,牽著馬車就走遠了。
張銘見那車夫談吐氣質並不俗,比裏長娘子高出十倍,便有些奇異,又想起此行目的,回頭對琳娘輕笑,“走吧,咱們先去知味樓,事情辦完就帶你去吃新鮮物。”
琳娘本來尚有擔憂,看他氣色轉好,知道是自己多心,才轉憂為喜,不過仍不放心,緊握住他的手,兩人並行。
張銘早打聽得縣裏最好的酒樓是知味樓,老板也姓張,還可以套近乎,據說為人也算親切,是個四十多的男子。
到了知味樓,門口牌匾上知味二字很有古意,酒樓這時已經開門做生意,尚有未吃完早茶的,也有早早開始推杯換盞的。小二見張銘和琳娘衣著樸素,心裏雖鄙夷,臉上仍舊賠笑,問道:“兩位客官,住店還是打尖啊?”
張銘笑答:“打尖吧,一壺茶水,再來一碟桂花糕。”他知要想不被人瞧不起,還得先消費,看了牆上的價錢牌子並不貴,自己尚承受的起,就牽著琳娘尋了個位子坐下。
那小二點頭,不多時就取來茶水碗碟。那桂花糕看起來細膩潔白,玉雪可愛,張銘將碟子推到琳娘麵前,囑咐她吃,轉頭又喚住小二,“此番來是想尋你家東家有些小事,啊,我姓張名銘,是孫家村的一個秀才,煩請通報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