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過後,琳娘晚上就去青青屋裏睡了,張銘雖然不太樂意,但是看到她和青青相處的開心,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這日正是張銘父母七七。
一大清早,琳娘就將孝服放在了張銘床頭,白色泛黃的粗麻長衫,白布尖頂帽子和襪子,靴子是黑色,腰帶則是一根粗麻繩,孝衣針腳粗放,衣袖斷口處也沒有縫合,恰恰符合古製,像張銘這樣為父母戴孝,稱之為斬衰,隻不過他天生命薄,又是這一支的獨苗,為了保命,可以少穿。才穿上身一會,他就被那粗麻勒的直喘。
外間廳堂上已經點了白蠟和女人小拇指粗的供香,琳娘給青青身上披了一層白麻布,細心囑咐道:“待會兒要是和尚師父們來了,你就跟著我,別怕,等師父們念完經之後就結束了。”
青青點點頭,攥了攥自己衣角,她不常說話,總是木木呆呆的,來到這家裏幾天了,做事情十分勤快,但悶的很,想來是以前吃盡了苦的緣故,
待張銘收拾好自己,將兩個老人的牌位從他們生前住的屋子裏請出來,安放好,琳娘也將祭祀用的八熱八冷四湯四果並著兩隻杯子一壺酒準備好了,他們做好這一切,默默對視了一眼,就站在門口等了起來。
不多時,孫炳和趙氏帶著孫琢和孫珠兒來了,他們雖不用服斬衰這樣重的孝,但為了對死者尊敬,皆穿了深色衣服,孫炳對著張銘微微頷首,也不多言,自去尋了位子坐下。趙氏對著琳娘欲言又止,她內心矛盾,對這二女兒就是愛不起來,但又不忍看她吃太多苦,若是還在自己跟前自己打自己罵自然無所謂了,隻是她如今認定琳娘就要跟著張銘這個窮癆病鬼過一生,心裏早就不知將張銘母親顧氏罵了幾萬遍,又暗恨自己當初有眼無珠,現在還要給顧氏來上香,著實不是滋味。因此,趙氏礙著孫炳,勉強對張銘笑笑,將一麻袋子紙錢丟給他,“這是我們家一點心意。”
張銘這才看出她對琳娘感情複雜,看她依然保持了禮數,自然也就賠笑:“多謝母親。”
趙氏抬了抬手,想替二女兒攏攏頭發,卻見到她向張銘那兒微微一縮,就一愣,那隻手舉到一半,又縮了回去。待她看到琳娘身後跟著的青青,這才想到個話題:“這小丫頭是誰?”
青青一驚,猛的抬頭看趙氏,見到那滿眼“凶光”,就跟著琳娘往後縮,張銘一看局麵不好收拾,就想開口打圓場,卻聽得老遠有人道了一聲:“我來了,茶安寺師父也到了,方才師父們誦早經,這才晚了。”
張銘抬眼望去,正是劉盛,他身旁立著三個和尚,一老兩小,老的那個麵帶微笑,身著半新不舊的袈裟,手裏撚著一串木珠子,“善哉善哉,貧僧清苦,是此地茶安寺的主持,這兩位是我新收的兩個徒兒,法照和法空。”
那兩個小的,年紀不大,將將過了十歲的樣子,一高一矮,一瘦一胖,十分靦腆,此時聽到師父向人介紹自己,忙不迭的合十行禮。
張銘雖是穿過來的,本應該對鬼神信個十成十,但他慣性思維,以前深受唯物主義論的影響,對和尚道士不以為然,但此時看那老和尚寶相莊嚴,倒起了些許尊敬的心思,就道:“小可張銘,見過師父,勞請師父為我父母超度。”
那和尚笑笑,就進了屋,兩個小的也連忙跟上,孫炳本坐在屋內,見那和尚進來,也帶著妻子兒女與他行了禮。琳娘見她母親回到父親身邊去了,也就不再害怕,對著那清苦老僧人就深鞠一躬,卻聽到那老僧笑了一聲:“你身邊這個女娃娃,頗有佛緣,可惜是個女孩子,不然倒是可以跟著我修行幾年。”青青一聽他這話,更是害怕,攥著琳娘衣服,站都站不穩了。
一時間,這廳堂內靜了下來,連活潑可愛的孫珠兒都不敢大聲說話,生怕被老和尚捉去念經。她身旁的孫琢,今年不過十一歲,生的俊俏可愛,倒是皺著眉頭,他方才就遠遠注意到二姐身後的女孩子,沒他妹妹珠兒長的好看,看起來就是個小矮子,膽小鬼,竟然還跟那勞什子的佛有緣,真是沒出息。
此時張銘卻不在屋內,他本要隨著清苦主持一道進去,卻被劉盛絆住了,“妹夫,我已幫你談好,隻是那小五等不了二十八,想盡快尋個時間與你簽契子,他不知動了什麼花花腸子,要帶著他母親和老太太投奔他滄州城的舅家去,不日便要啟程,你看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