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後,張銘就和孫琢一道跟著常春習武,常春教他們的東西其實很尋常,講究一力降十惠,適合走武路子的人,對張銘這樣體弱的人來說並不適合,他就自行減了練習量,隻求鍛煉身體,平日裏還是讀書寫字為主。
孫琢則練的勤快,他和常春待在一處的時間反而比在張銘家的時間久,他不知在常春那處知道了什麼,對他越發推崇起來。又跟著張銘看了許多《三十六計》、《列國誌》,反而對於四書五經越發不耐煩起來。張銘知道這事被孫炳知道了他就要倒黴,因此細細囑咐了孫琢,讓他不要走漏風聲,又允諾過完年後他就會尋機會將孫琢一並帶到縣裏,到時候他們再另尋孫琢入行伍的出路。
常春和裏長家的長工契快到了,裏長家怕他生出什麼歪心思,就不再派活計給他,因此就十分閑,他在裏長家後麵的河灘地上自己搭了個草棚子,每天喂馬為樂,裏長家馬車上那兩匹老馬原來是他自己的,他就順便教張銘和孫琢騎馬。張銘想謝他,時常邀他到自家吃飯,被拒了許多次後,他想了個辦法,讓琳娘做好了放在食盒裏,由他去學騎馬時順便帶給常春,久而久之,也生出些情分來。
時間就這麼飛快的滑了過去。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割年肉,二十七洗疚疾,二十八貼窗花,二十九蒸饅頭,三十兒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訪親友,大年初二祭先祖,初三初四逛廟會,十五晚上街上走。”
這是張銘前世裏的過年習俗,在這世界也差不多,不過這朝沒有做豆腐罷了。轉眼已是二十五,趙氏好不容易說動她那執拗的冤家,得了許可,來張銘家接孫琢了。
她穿著一身新衣,披紅戴綠,倒比自己女兒還愛俏,此刻手裏捏著孫琢下巴生出的小肥肉,嘴裏不斷嚷嚷:“還是瘦了,我的心肝兒,你姐夫沒讓你吃飽?”
孫琢最不耐煩她這套,對著天翻了個白眼,撇了撇嘴,道:“你就睜眼說瞎話吧,我都重了五六斤了。”
張銘在一旁做了個假笑道:“是我的不是,琢兒平時看書看的晚,一投入就不讓人打擾,這段日子睡的少了些。我沒注意提醒他。”
孫琢站在趙氏一旁,對他姐夫扯謊的本事已經見怪不怪,反而擠眉弄眼,衝他作了個鬼臉。張銘抬手用袖子遮笑,在趙氏眼裏反倒像慚愧了。她十分得意,就賣乖道:“瘦點也行,他那狠心爹看了興許也會肉痛呢,到時候事情就算揭過了。”
琳娘原本因為怕趙氏嘴碎,就和青青躲在一邊,收拾張銘要送給孫家的年禮,待她聽到趙氏說話越來越不像樣,就忍不住走了出來,打斷道:“娘,來看看相公上回去縣裏給你挑的布,合不合你心意。”
趙氏總算聽到了想聽的話,將臉笑成了一朵菊花,一邊走過去一邊道:“還是女兒貼心呐。”待她一看到那布是一匹淡青和一匹湖藍,就變了臉色,道:“這色兒慘兮兮的,哪裏適合我,莫不是故意的吧。”
她又看到琳娘放在一邊已經做的差不多的淺緋色四幅裙,隨手拎起來一看,讚道:“這個好看,可惜顏色太嫩了,我不能穿。”
琳娘看出她心思,就回道:“這是我自己做的,娘要是喜歡,我也替你做一條。”
趙氏大喜,又佯裝為難道:“你相公不會生出什麼意見吧。先跟你說,我要深紅的,也不急,開春了做好就成,說來你這手巧還是襲自我呢。”
“好,給娘做裙子是應該的,相公不會說什麼的。”
不得不說趙氏命好,她雖然潑婦,周圍人卻個個順著她,總能合了她心意。她滿意的提起那一青一藍兩匹布,另一手拎了張銘送她的八條上好的豬肋排,也不再和琳娘說話,徑自走到屋外招呼孫琢道:“乖寶兒,咱們回家。”
孫琢對張銘歉意的笑笑,又往張家院裏張望了幾下,見沒人出來了,才轉身跟上他娘,回家去了。
送走了孫琢和趙氏,張銘倒覺得家裏一空,他搖頭笑笑,往內室去尋琳娘。
“你娘已經帶著琢兒走了。”
“啊,我沒去送……”
琳娘愣了愣,她和趙氏之間的關係,可不是一兩句就能說清,有的時候大概是命裏注定,趙氏有五個孩子,唯獨不喜歡她,作為第二個女兒不如兒子來的驚喜,也不如大女兒來的可愛,後麵又接二連三生了兩個小的,琳娘在家裏時每每總是像個隱形人,孫炳家規又甚嚴,見二女兒平日裏懦弱寡言也不過覺得尋常,時間久了,趙氏和琳娘之間就尷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