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日,張銘大清早就去上學了。
他們店裏的堂上生意已經開放,張銘個人力量有限,每日隻做三板嫩豆腐,算是店裏的招牌菜,諸位客人見這東西和縣裏最好的知味樓所賣的一般無二,他家口味雖少,味道卻不輸知味樓,更比之便宜,有那想嚐鮮的人家,便會遣了丫鬟來買,這段時日生意倒是極好。嚴氏的酒價也提了上去,不至於保本都難,雖然失去了幾個日日借酒澆愁的客人,但先前那些對這店望而卻步的殷實人家反而上門來做生意了,不過幾日就上了軌道。
在後麵那兩間屋子主家的幫助下,琳娘也陸陸續續的將自己家的箱籠搬了過去,此時她坐在自己和張銘租來的新屋子裏,手裏正改著一件裏衣。
張銘這人,嬌氣的很,總說尋常布料做的穿著不舒服,又不知從哪裏尋來好些零碎絲綢,要她幫著重新做幾件。他不喜歡花紋,做起來就簡單了,不過要細細的把線頭都縫進去,這樣才不會硌到。
自從搬來縣裏,琳娘和張銘平時在一起的時間比以往少了許多,她亦存著難言的心思,總在白天就將一整天的事務全部做好,等晚間張銘回來,就能陪著他做第二天要賣的豆腐,然後兩個人下一局棋,或是坐在一處,各看各的書,互不相擾。
她以往覺得自己或許會隨著時間慢慢麻木,變成自己娘那樣,或是變成已經死去的婆婆那樣,為了一錢半厘斤斤計較,成日裏作威作福,或是默默枯樵,毫無生氣。最近卻不覺得會這樣了,或許她能陪著張銘一起走到很遠的地方去,隻要像現在這樣慢慢的走下去就好了。
琳娘改好了衣服,將最後幾個線頭縫好,對著自己比了比,大致不差,就將它收回了箱子。又看了兩眼剩下的碎綢緞,覺得可以做個新玩意兒。
張銘買來的這些碎綢緞是乳白色的,將一邊全部訂起來,做出褶皺,米珠和琉璃都不值錢,她中心用絲線縫上幾粒米珠,再在中間穿上一顆淺藍色的琉璃,底下拖出兩根長長的緞帶子,就是一朵好看的頭花了。琳娘自己已經嫁人,為了方便,平日裏隻用一根荊釵束發,戴這個不搭,但青青可以用,她最近身高也在慢慢抽條,頭發亦漸長,露出些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少女樣子,戴這種清淡雅致的頭花最好看不過了。
琳娘將手裏頭花反複查看,沒什麼不牢靠的地方,就走出房門去尋青青。
前些日子孫琢找了好些細竹條和白麻布,他今日未出門,說是要在家看書,這會兒正兒八經做起了風箏,青青也沒什麼事做,正閑著,就在院子裏看他做風箏架子。
孫琢自詡手巧,又吹過自己要做一個美人風箏出來,這時候就做的精細了,眼睛一眨不眨。胖胖穿著個布兜兜,被他奶奶裹的像個白白嫩嫩的小糖球,趴在石台的一邊,跟著青青一起看他做風箏。三個孩子湊在一塊兒,一言不發,三個腦袋挨在一塊,可愛極了。
青青眼尖,見到琳娘出來就走過去,問她有什麼事兒能幫忙。
琳娘揚揚手裏的頭花,笑道:“你看看這個,好看嗎?”
青青仔細看了她手裏的東西,中肯道:“好看。”
“來,你轉過身去,我給你戴上試試。”琳娘解下青青頭上戴著的青絨花,放回她手裏,將自己手裏的乳白色緞子花別在同樣的地方,細細端詳了一番,覺得滿意。
她手頭沒鏡子,沒法讓青青看見,就喚了聲自己弟弟。
“琢兒,你看青青戴這個好看嗎?”
孫琢一早就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她們這裏,這時候被姐姐一叫,立刻就答道:“挺好的。”
青青也不扭捏,轉頭對琳娘說:“謝謝姐姐。”
嚴氏正在收拾店裏的東西,路過時又見到琳娘在給青青戴頭花,她雖然年紀大了不再中意花花草草,但琳娘手巧不可否認,也生出些好奇,走近一看。就讚道:“夫人,這頭花樣式漂亮,可以賣錢呢。”
琳娘奇道:“誒?有這回事兒?我道這挺尋常的。”
嚴氏笑道:“是真的,北邊隔著咱們兩條街那兒不是有個成衣鋪子麼,他家就收各種花樣,尋常人想不到你這種花樣,綴在衣服上肯定也好看的。”
“我那還做了許多種,都是用零碎布做的,紅的白的黃的都有,不過隻是尋常的絹花,沒有這個做的精細。也能賣錢麼?”
嚴氏迭聲道:“我早就想和你說了,都能去試試,就是不成也能探探虛實。”
琳娘也想掙錢,就應道:“那我去收拾起來,嚴嬸子你若是有空就陪著我走一趟吧。哎,不過你要看店,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