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禍事(1 / 2)

回到家中,張銘幾次想挑起話頭,安慰琳娘,她卻渾不在意,隻說會好好吃藥,讓他不用擔心,之後便每日幫著譚夫人做菜收拾家裏,或是帶著青青做刺繡針線,他們如今衣食無憂,她在此處亦無朋友親眷,張銘猜她或許會無聊,就想平日裏多與她對弈喝茶,排解心事。

張銘看她這樣也算開朗,就略微有些放心,不過,又總是隱隱覺得不妥。他最近無煩心事,亦無庶務需要操心,隻需一心背書習文即可,這條巷子附近皆是趕赴鄉試的各縣生員,倒是能夠互相討教,切磋琢磨。

日子過的緩慢,這日正豔陽高照,蟬聲陣陣,張銘便得了一封信,來自清河縣,秦遊那邊算得上十分順遂,他和金公子交好之後,便與金夫人牽上了線,金公子出生便有暗疾,金顯就連年的納妾,巴望著再生一個兒子出來,諸如彩霞之流,亦是他囊中之物,可惜金夫人實在狠辣,她陪著金顯守過三年孝,又有勢大的胞兄撐腰,折損些賤妾肚子裏的孩子太過容易了。

可惜天不遂人願,金夫人千防萬防,還是沒能防住,前年,金顯抱回了一個外室子,不過五歲,乖巧伶俐,連帶著他母親亦被抬成了平妻,被養在西跨院裏,等閑人見不著,金夫人麵上作的大方,心裏早就生了不忿,她麵上不顯,手底下動作卻不斷,有心人一查便知,她自己的嫁妝金顯挪用不得,金顯的財產她卻能動,籌謀了多年來,一點一點的全都悄悄變現,不知被她藏去了哪裏,是以金家才隻得勉力維持門臉。

這些訊息得來的零碎,是張銘和秦遊一道推斷出來的,其中還有秦遊妻子的功勞,這中間的曲折倒沒什麼可說的。

這樣一來,金夫人膽識頗大,就和秦遊達成了協定,她修書一封,寄與了胞兄沈坤,那沈坤如今自顧不暇,他看到了秦遊交上來的政績評價,正想棄金顯不用,十分糾結,得知妹妹已下了這樣大的決心,倒鬆了口氣,直接將多年來金顯上供給他的一本明賬交了上去,裏麵記載了金顯曆年捐官給各路大小官員兒的送禮的金額,私賬雖然金額更大,卻牽涉他自己頗多,自然不會蠢到交出來,早就一把大火燒了幹淨。

捐官這事兒,可大可小,若是幾年前被查處,不過是除官罷了,今年卻撞到了聖上的刀口上,各道巡撫人人自危,再不願意當□□,沈坤又是張派的末支官員,在此次官場地震革除之列,他此番大義滅親,又一連帶出一串兒大小官員,不僅張派,更多的還有陳派和中立派,倒不可收拾了。

張銘和秦遊這倆小小的蝴蝶翅膀一扇,直接牽動了滄州、錦州兩大州,冀東魯南兩道,陳派官員諸年來愛惜羽毛,勢力龐大,就有人下令要保,如此一來,被處分的便隻有金顯諸位捐官的小吏,由秦遊的上峰巡撫提審,金顯等被判坐監十年,若是繳納保金三萬兩,便可出獄,一時間清河縣要看熱鬧的縣民皆噓聲一片,隻道金夫人一定會交了保金,金顯半點皮肉苦都吃不著。

秦遊的信到這兒便結束了,張銘略想了想,就取了一張紙,用蠟在上麵寫了幾行字,又用毛筆沾了墨水在邊上寫了大快人心四個字,交由信使繼續送回去。

他長噓一口氣,眼下,隻差最後一步了,單憑金夫人一邊並不保險,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保不準她要回心轉意再用錢扶金顯一把,等風頭過去,便要死灰複燃。

他看了看桌上的天青底筆洗,將毛筆往裏麵一丟,攪了兩攪,原本清澈見底的水就變渾了。

清河學館的那位薑先生不知是聽了哪位的囑托,將張銘曆來交的策論經義都細細修改了托人送到了滄州來,還幫他押了三題,真是VIP待遇了。張銘這些天心浮氣躁,還未來的及看,眼下瞥到了,就拿起來通讀了一遍,倒是催眠。他頭對著書頁點了幾點,就沉了下去,臉上還濺到了一滴墨汁。

琳娘推開書房門給他送綠豆湯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番景象。她將手裏盤子放下,細細看了看張銘,見那墨汁已經幹了,貼在他臉上,十分蠢萌,就下手推了他一把,笑道:“還當你在認真,原來是在偷閑。”

張銘抹了抹臉就豎著坐了起來,見是琳娘,才放下心來,“日頭太悶,我經不住就睡了。”他這幾日用功,總是琳娘先睡了他才睡,琳娘醒時他已不在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