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銘同周芹兩人坐的船終是到了港。他雇了兩個腳夫挑擔,挑了往燕京最快的馬車,仍舊覺得心神不寧。
照理是能趕上的,他估算著應當還有一個月孩子才會出生,正好還能陪上一段兒,可他自到了港口,就開始渾身不舒坦,嘴上都冒火。離燕京越近,就越發心跳如擂。
周芹一路上看著自家老爺不對勁,他半點兒都摸不著頭腦,隻知道招呼著車夫加快速度。
眼看著城門越來越近,張銘連喝水都嗆了起來,半點沒有往昔的淡定模樣。
魂不守舍的進了城門,好不容易拐進了乾寧街,他就看到了立在路口張望的自家小廝阿守。
“老爺!!!我沒看錯,真是老爺!!”阿守原是在立在這兒等大夫的,待他見到比先前瘦了一大圈兒的老爺,連連揉了幾把眼睛,驚叫了起來。
張銘快步走上去問他:“你立在這兒做什麼?夫人還好麼?”
“夫人昨兒半夜裏就喊肚子疼,到現在也未生的出,幾個穩婆都嚇軟了,老爺您快回去看看吧!”
張銘臉上登時就全白了,顧不得禮儀就衝了出去。
產房內,琳娘肚子疼的一陣高過一陣,神智卻還清醒著,她極能忍痛,大口呼吸著猶在用力。
弄琴等在一旁攪毛巾,眼淚水吧嗒吧嗒的就下來了。在一旁看著的瑾娘忽的就變了臉色,一把將其拽了出去,劈頭蓋臉的甩了兩個巴掌,“沒出息的東西,若是你們夫人因著這出了差池我就親自打發了你。”
“大姐!我到了,琳娘怎麼樣?!”張銘一邊兒喘著氣一邊急匆匆的問道,直接拽了瑾娘的衣袖。
瑾娘見著張銘,驚的目瞪口呆,結巴道:“肚子疼了一宿,早晨、羊水破了,現在還在裏間。”
張銘一聽,心裏道了聲萬幸,撥開瑾娘就要往裏走。
瑾娘被他嚇住了,弄琴忙道:“老爺不能進去的!”
張銘掀開簾子,驚到了一屋子的人,他還算留了幾分理智,將自己的手臉都擦洗了幹淨,才走到琳娘床頭,見她白著一張臉,額上俱是豆大的汗珠,也沒在意自己到了她身邊,猶在皺著眉努力生孩子。
他握住了琳娘攥著吊巾的一隻手,沉下聲音道:“我來了,再用點兒力。”
琳娘聽見這聲音,就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轉頭看他,哇的哭了起來。“相公,我害怕,我害怕呀!”
張銘低頭親了親她額頭,轉過頭說了一聲,“取塊毛巾來。”
不知那隻手遞了塊毛巾到他手裏,他逋一接過,就對琳娘道:“咬著它,不然你會咬到舌頭的。乖,我陪著你。”
琳娘含著一包淚,乖乖的咬住了毛巾。身體也放鬆了下來。
時刻注意著下麵動靜的穩婆見她終於鬆了下來,亦擦了把冷汗,寬慰道:“夫人,就像這樣,同我方才說的那樣,深吸氣,水還沒流幹,能生下來的。”
張銘半跪在琳娘身旁,亦對她道:“聽穩婆的話做,孩子很快就出來了。”此時,他的手已經代替了被琳娘攥著的吊巾。
琳娘吸了一口氣,隻覺得下麵流出來些東西,像是有什麼在慢慢頂出來。
穩婆喜道:“開了開了,門開了。”她伸手一摸,又道:“是腦袋,腦袋先出的!”
琳娘聽後急了,嗚嗚作響,張銘替他取了毛巾。“腦袋出來了是什麼意思?!”
張銘手上被她掐的生疼,仍舊安慰道:“是好事,你再加把勁兒,就能看見他了!”
琳娘眼睛亮了起來,嗯了一聲,就憋住氣,用起了力道。
張銘隻當這樣便能鬆口氣,穩婆又急道:“不成,夫人產道太窄了,孩子沒出來就該憋著了。”
饒是他一直定著心神,也忍不住怒道:“還說這些沒用的作甚!那就再帶快些!!”
琳娘顧不上說話,猶在用力,她隻知道再不快些自己孩子就該憋著了,她嚐過憋著的滋味,絕不要他也嚐試,手下用力一掐,隻覺得自己立時痛的失了知覺。
穩婆忙道:“出來了,夫人,頭出來了,再加把勁!再加把勁!就全出來了!”
張銘看不到琳娘腿邊情形,腿都跟著一軟,連他自己手上全被掐出了血也不知道。
琳娘大口喘氣,隨後閉上眼睛找剛才感覺,伴隨著漫長的悶哼一聲,就失了知覺,原本緊緊攥著張銘的手,也鬆開了。
張銘守在她身邊,腦子裏一片空白,連嬰兒的第一聲啼哭都未聽見。
其餘人吵吵嚷嚷的替新生的孩子剪臍帶、洗身子,穿小衣蓋包被。
他忽然聽到輕飄飄的一聲:“快給我看看。”
“恭喜夫人老爺,是個小少爺。”
……張銘反應過來,看了琳娘一眼,兩人麵麵相覷。
“我沒力氣抱他,你去抱來我看看。”
“哦。”
張銘愣愣的接過一個大紅包被,低頭一看,紅撲撲的一隻,小鼻子小眼睛,正睡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