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款冬花
是晚秋的一個雨夜。
下了火車,款冬花叫了一輛的士。剛一上車,的士就啟動了。
“去哪裏?”
“紫蘇胡同。”
“紫蘇胡同已經拆遷了。”
“拆遷了?什麼時候?”
“你不是本地人吧?去年就拆了,現在紫蘇小區都要建成了。”
車外的雨黏黏的,把馬路邊上的落葉黏得亂跳。
五年前,款冬花離開紫蘇胡同時,也是晚秋的一個雨夜。款冬花是為了愛她的蘆根和她愛的胡荽而走的。
“那我們現在去哪裏?”
款冬花也不知道去哪裏。款冬花在這個城市已沒有了親人。她走的那個晚秋的雨夜,她的姥姥,也是她唯一的親人為了找她,死在了一輛卡車的輪下。
“去賓館。”
桑塔納從盲目行走轉上了正常運行。車外的雨更黏了,一枚黃黃的樹葉飄到車窗上就不願離開了,它大概是害怕那冰冷泥濘的大地吧。
司機打開了空調,一股股熱風拂煦著她的臉。
“你知道胡荽嗎?”車窗上的黃葉終於被雨刷刮掉了。
“他現在還倒藥嗎?”
司機側臉看了一眼款冬花,他的手一顫,桑塔納向路邊的一棵樹衝了過去,司機猛一刹車。險情排除了,款冬花卻嚇出了一身冷汗。
“沒事,沒事,剛換了新車就遇上了這該死的雨,不緊不慢地下了快一周了。”司機像是寬慰款冬花,也像是在寬慰自己。
“以前你開的什麼車?”款冬花看著路燈下這個變化太快的城市,下意識地問道,但是,現在她急於知道的是胡荽的近況。
“最初在一家工廠當工人,下崗後,蹬了一年三輪,開了三年大發。”
車內靜了下來,直靜得能聽到細雨砸在車頂的聲音。
對麵的一輛汽車和他們的車打了個照麵,然後,消失在秋夜的細雨中。
借著對麵車的燈光,款冬花看了一眼車內反光鏡上掛著的那張照片,又看了看司機,款冬花的心就是一悸,但還是忍不住地問:“胡荽還在倒藥嗎?”
司機的手好像又一抖,但這次卻沒有影響到車。
“五年前,因為倒假藥,判了五年,後來不知為什麼,提前兩年放了出來。”
款冬花鬆了一口氣,但她又想起了姥姥,姥姥就是胡荽被抓的那天去公安局找款冬花的路上出的事。
“現在呢?”
司機好像沒有聽到款冬花的問話,抓起毛巾擦了一把汗,然後關上了空調。又有一枚黃葉飄到車窗上。
“胡荽現在幹什麼了?”
“和老婆賣山西假酒被罰款十萬元,由於拿不出錢現在還在拘留所。”
桑塔納一個急轉彎進了賓館,在賓館院內畫了個弧後,直接開上了門廳。車內的燈亮了,款冬花付錢時發現司機的眼裏正吧嗒吧嗒地往下流淚。
“蘆根——”
“冬花,我已經圍著這個城市轉了兩圈了,你怎麼也不問問我的近況呢?”
款冬花又看了看那張照片:“這是……”
蘆根不好意思了:“剛買了大發時,去了一次太行山,這是和我資助的學生合的影,回來後,我定下了一年資助一名學生的計劃。”
蘆根把十元錢的費放到款冬花手裏:“我等了你五年!”
雨停了,一輪彎月掛在了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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