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白雲朵
在我這個越來越頹廢的心靈裏還存放著這樣一個浪漫的女孩——白雲朵。
我和這個浪漫的女孩有那麼一段浪漫的故事。
那年我十九歲。十九歲的男孩最容易在一刹那之間愛上一個女孩,因為他最相信一時的感覺。是夏日午後四五點鍾的光景,太陽仍舊很毒,但它已能把你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了,逆著它往前看,你總是能看到一些幻覺。冒著黑油的公路像一麵古箏,新自行車的車胎在古箏上彈奏著一曲節奏明快的音符。
走著走著,公路的盡頭突然有一片美麗的白雲在飄動。於是,我開始追趕白雲。看看前邊沒車,我就低著頭猛騎。這是我參加工作的第一天,新自行車是媽媽給買的,也是我熬過高考後那段陰暗的日子後開啟新生活的第一天。飛了一段車,已是兩腿發軟、大汗淋漓了。這時,我已忘記自己飛車的目的了,心想路上要是有個人該多好。
一片白雲伴著銀鈴般的笑聲,闖進了我的視線和耳膜。
是一個漂亮的女孩,一頭黑的長發隨著白色的連衣裙在飄動,一對眸子像兩潭秋水,一張笑臉綻放成一朵紅玫瑰,一輛紅色的坤車也快節奏地彈奏著那麵古箏。
美麗的雲整個驚呆了那個男孩,男孩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團霧。
雲和霧不知並行了多久,就在雲的笑聲裏,霧紅著臉先走了。漂亮的女孩就像加油站,我身上又來了無窮的力量。車騎遠了,我就有些後悔。突然高海濤的一句名言躥了上來:美麗往往是擦肩而過的,隻有把它在記憶裏折騰,才會變得更加美麗。
我報到的單位是一個海濱小鎮郵局,說是小鎮其實就是隻有一條街的海邊大村。街的一頭連接大陸,一頭伸進大海。
局長為我在一家小飯店裏接了風,說:“這下好了,我們局又多了一半的力量,以後你主外勤,我抓內勤。”
第二天局長早早地就把我叫起來,來到對麵供銷社買了飯票入了夥,當然局長不在這裏吃,他的家就在小鎮上。要不是吃飯,美麗或許會在記憶裏折騰更久一些。就是早晨,夏日的太陽也是那樣的熾烈。我剛走出夥房,局長就在一片陰涼裏叫我:“逗號,過來!”當我看到局長旁邊的那個女孩時,又驚呆了。女孩又是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局長問白雲朵:“你們認識?”
白雲朵隻是笑。
我忙說:“不認識,隻是在路上遇到過。”
白雲朵是供銷社的售貨員。
開始,送完報紙和信什麼的,我就回來和局長聊天,可我的眼睛卻不知不覺地就溜到了對麵的供銷社。供銷社很少有人買東西,白雲朵多數的時候是低著頭在櫃台後看書。這時,我遙遠地發現白雲朵似乎有些心事,與那銀鈴的笑聲相去甚遠。
大約上了近一個月的班,中午吃飯時,我與白雲朵談起了漲潮、落潮的話題。雖說離海邊隻幾步之遙,我還沒有看到過。白雲朵很驚訝,就說:“下了班我陪你去看落潮。”
接下來,潮起潮落的時候,我和白雲朵踏浪、拾貝殼的身影就越來越緊密了。但我的心海裏掀起的波浪要比這裏大。
夏天很快就過去了。
是初秋的一個小雨天,白雲朵約我來到海邊。秋雨中的海是一片濃濃的霧。我和白雲朵隻能看到海岸與海水拍擊出的無精打采的浪花。
氣氛越來越不對勁。
白雲朵看了我半天才說:明天我就要去深圳了,要不是戀著這海,今天我就不來小鎮了。”
秋風一下子涼了許多。漲潮了。雨中漲潮的聲音竟是這麼巨大,它硬是把那串銀鈴樣的笑聲擠到了海岸線的最南端。
“回吧!”白雲朵說。同時白雲朵一個很做作的滑倒動作出現在我的眼前,接著一個苗條豐滿的身體倚進我的懷中,這比白雲朵的手柔軟十倍的身體很快調動我的手把她扶正。
白雲朵哭了。哭聲淹沒了漲潮聲。
整個一個秋天,海邊小鎮的話題就是:白雲朵被她姐姐介紹給了深圳的一個富翁。每個人的語氣裏都含了十足的羨慕。
按說冬天的海邊小鎮應比內地暖和,可直到現在我也沒有感覺出來。有一年冬天,妻子與我來到我離別多年的小鎮的海邊。她說:“冬天的海邊就是暖和!”
可我怎麼努力也感覺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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