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難解的密碼
一天,小學同學立寧要去東光鐵佛寺公差。他開車拉上同是小學同學的忠凱,還有我。
沒想到,那時團泥球大小不一、打草一筐底(二年級時吧,具體忘記了。學校組織勤工儉學,團打機井用的泥球,打草賣給運輸站)的立寧開車倒有兩把刷子,說著話,車就輕輕鬆鬆地駛進了縣城。如今的縣城,早就由東、西、南、北四條街,變成了一座小有規模的城市。
“東街,走東街!”這句話幾乎是我們同時說出來的。出生、上學、玩耍……十二歲前,我們三個人沒有離開東街一步。
我們都整四十歲了,度過我們童年時光的東街,已是高樓林立,可我們看到的卻是過去的東街、過去的人。
我說:“現在變了,過去才會永恒。”
“這是石炳軍家。”大家往車窗外指指點點,就像指點《百年孤獨》
裏的馬貢多。
“是,是,他翻過院牆能直接走進教室。”
“這是張林家。”
“這小子,最調皮。教室窗玻璃破了找他,一找一個準。”
“是,隻要找到他,這小子總是很痛快地承認,別看班上他最小,夠漢子。”
“有一次,他抵死不承認。罰站、停課,一切方法都用上了,就是不承認。老師沒了辦法,讓他在黑板旁抱著一塊破玻璃站著上課。盡管手被玻璃劃破,血滴滿心愛的白球鞋,仍站著不動,一句話也不說。”
“當玻璃事件查明與他無關時,他大哭著,背上書包,扛著板凳就往家跑。直到三請‘諸葛’,才回到學校。”
“是,從回來後,這小子像變了一個人,成了最守紀律,學習最好的學生。”
“張林這小子,就是有性格。聽說,現在北京弄了一個大公司。”
“這是謝玉傑家。”
“她家過去開茶館,黑黑的一個小屋子。一街的人都來她家打水,好像是三分錢一壺。”
“她現在在縣城是個人物,一城人都喝她公司的純淨水。”
“這是任鳳橋家,他家爆爆米花,製冰棍。”
“現在可是製出一個中國馳名商標。”
“這是那兩個機磨房。”
“這是打鐵的洪爐。”
“這是放水的地方。”
那時,東街的人吃水,都到這個水房裏來挑,定時放水,很粗的水龍頭,桶剛放到下麵,水就滿了。“小人模”(個子很小,像我們小時候玩的印模,早就死了)管放水,當時人們隻知道他的外號,不知道名字。早晨與晚上是放水的時間,大家排著長長的隊挑水。
“人都有名字,外號可不是人人都有。”我指著一家書店說,忠凱,這就是我們寫黑板報的地方。”1976年,我們倆把全班寫的詩歌,用粉筆寫在黑板上,定期出,不在教室,而是街上,就在機磨房對麵的南牆上,水泥抹出一塊牆,刷上墨汁。我們把兩個板凳疊起來,一個人扶著,另一個人寫。天冷,手拿不住粉筆,就輪流上去寫,寫幾個字,手就不會寫字了,換另一個人。那次,他剛上去,我連板凳都扶不住了,一鬆手,他就是從上麵摔了下來,滿臉都是血。
在車裏,我們指指點點地說。道具都沒有了,隻存在於我們的記憶中,成了別人聽不懂的密碼。
呂宏友打我手機。我一邊聽他說,一邊與立寧、忠凱指指點點。
回家後,覺得我們的對話有意味,一邊回想一邊寫在博客上。沒想到,這篇博文點擊率很高,並有很多人回複。
呂宏友:能從密碼角度來寫回憶,真是我所不能達到的高度。昨天打電話我還真的沒有聽懂你所說的一些話,原來是小範圍的“街頭暗號”。它是打開回憶的一扇窗,一把鑰匙,就像我說“老透”,我和我的姐姐們就會想到一個人,但是,你們不知道他是誰,這個詞後麵還有很多故事。
琴台:密碼裏藏著我們的快樂和過往。
浩渺之水:為什麼密碼最難解?那些與自己沒有關係的事就是密碼唄。
新浪網友:我正在讀《尤利西斯》,文潔若加注的部分,就是一個個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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