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最後一班崗
王秉深該退休了。
下午,行長把王秉深叫到辦公室,說:“今天守最後一夜庫房,明天收拾收拾,行裏派車送你回家。”
開飯鈴聲響了。
王秉深一指最貴的菜,說:“來一份兒。”
楊師傅好像沒聽見似的,照例給王秉深打了一份最便宜的菜。
“不,那個菜!”王秉深的指頭直得都往手背彎曲了。
楊師傅抬起頭,“老王,你?”
“明天退休。”王秉深意味深長地整理了一下嶄新的經警製服。
回到庫房,王秉深拿出跟隨他三十多年的老式手槍,細心地擦起來。
王秉深平平凡凡。與他同時參加工作的,有的提拔成了行長,有的當了主任,可他還是個保衛人員。除了年輕時鬧過兩個笑話,當麵背後,很少有人談論他。
笑話一。那時候還用自行車解款。有一次,在一條隻能過一輛自行車的鄉間小路上,他們兩人隻能一前一後。前邊那人車座後的麻袋鬆了。他把自行車支在路上前去幫忙。這時,後麵來了一個小夥子,過不去,下車推了一下他的自行車。他馬上掏出手槍,非要扭送小夥子去公安局不可。
笑話二。後來,解款就用汽車了。在公路上超了速,他們被交警截下。王秉深掏出手槍對準交警:“放開!我們正在執行任務。”交警連忙倒退幾步,放行了。
“那時候不懂事呀。”王秉深擦完槍,從床下拽出一隻沉重的木箱,用鑰匙打開——是滿滿一箱子撲克、象棋、酒什麼的。他查對了一番,然後讓小張幫忙把箱子抬到桌子上,蓋好,上鎖。
跟王秉深一起守庫的小張早睡下了,王秉深還伏在桌子上寫東西,直到深夜。
第二天早晨,小張聽見門響,醒來發現王秉深的床上空空的。小張追出大門,看到王秉深馱著被褥的身影已漸漸消失在紅紅的太陽中了。
小張回到庫房,看到桌子的大木箱子上有一封被鑰匙壓著的信:
小張同誌:
槍已擦好,放在你的枕旁。
自從那天我把你正喝著的酒拿過來,你就是最後一個不理我的守庫人了。可牆上有《守庫員守則》,我是一名保安人員。
小張,我不坐行裏的車了,也沒什麼東西。麻煩你把這鑰匙交給行長,請你把箱裏的東西還給大家,上麵都寫著名字。
站完最後一班崗的王秉深1991年5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