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2章 關於文字(1 / 1)

◎董超凡

常在不經意間從右手指尖流瀉出星星點點的文字。它們無助地散落在塵世間,絕美如燈光下破碎的玻璃,即使閃亮耀眼也可望而不可及,就像是夜空中盛放的煙花,絢爛而悲涼。

文字隻是宣泄的工具,但它包含著人生百態,曆盡滄桑,滿目蒼涼。文字是鎖,它鎖住人們促膝而談的欲望,塵封相互傾訴的過去,為我們呈現畸形變態的社會。

文字是毒藥,它讓我在該笑的時候不笑,要哭的時候沒有眼淚,無意中呈現出病態。漸漸地,我變得關於煮字療疾。幻夢是文字背後隱喻的意義,思想是文字必然衍生出的定勢。因為在所有深邃、晦澀的結論之後一定有幻夢在支持著。生命原本隻是無數瞬間的集合,如果要執著地追求永恒,那得到的隻是失落和悵然,可我們依舊夢想,夢想……

孤獨怪癖的女子在安妮的文字裏反複出現,她們在生活的漩渦裏掙紮,呼救。從她們頹敗的生活方式裏隱約透出淒幽的結局。文字是為了記住和忘卻——記住某些不能或是不該忘記的事,但在記住的同時就在忘記,忘記著該或不該忘記的所有的一切。這兩個不可調和的悖論正是寫字的人,不是作家。僅是寫字的人——寂寞憂傷的寫字的人不可回避的兩個日夜爭辯著的主題。

在文字離開主人的一瞬間,它已經與主人毫無關係,或是被遺忘在某個泛黃的日記本上,或是成了供大家把玩和品讀的商品。這時,文字的意義變得模糊而遙遠,像隻是生硬突兀的符號,正要伸手抓住便如死灰般簌簌抖落。

激越的風沒有方向,淩亂而近於崩潰。

自己文字裏的世界憂鬱而蒼涼。總試圖拋卻自己華麗空洞的文字,它們寂寞而唯美,隱約透出幽藍的底色,就如同舊照片上的黃色印痕,自然而獨特。那被造字者倉頡遺忘在水中的藍色,像車窗上無力滑下的雨,它們不斷地被扭曲,充滿著無奈與憤懣。藍是一種搖曳,一種缺陷,一種令人無法抵製的無聲息的下沉。憂鬱而空靈,是江南雨巷中一位哀愁的女子,手握著油紙傘在細雨迷濛的深巷裏踽踽獨行。

她迷離的眼神似乎傾訴著什麼,卻又遊移不定,難以捉摸。這就是我的文字裏始終如一的意象。雖然她常換著裝束,保持各種不同的姿勢,但是她那迷離遊移的眼神卻從未改變。

世事如棋,人生如子,生命在開合動蕩中不斷地靠近它存在的終極意義,然而她仍舊在探尋,求索自己的出路。這隻是雨般被扭曲的無奈。屬於她的狹長寂寥的深巷,紛繁錯亂,這讓她的世界充滿神秘的誘惑。

因此,有很多人想靠近她,卻都被她周圍強大而冰冷的磁場所震懾,不敢到她傷感而微涼的世界。她就隻能離群索居,常常因為太寂寞而發出哀怨的輕吟,可她的世界竟也大到發出的任何聲音都沒有回應。自己蒼白顫抖的聲音倏忽便成了空曠模糊的概念,如指間縈繞的風,在落寞中失去了應有的方向。

她是水,深不可測,無意間成了量深的器具。有多大的容器便可以發揮到怎樣的廣闊,有多大的石子便可在水中引起多大的漣漪。精準而不著痕跡。很多妄圖進入她世界的人都無意間成了她測量的對象,最終也隻是她生命裏的過客,她曖昧地微笑著與他們擦肩而過。

終於,她在貫穿生命始末的寂寞裏被生命不能承受之輕浮到高遠空闊的天空,然後“呯”的一聲墜下,她的世界裏終於有了回應。就在這一瞬間,她的世界義無反顧地潰散,了了無痕……

後記:其實,有什麼樣的文字不一定就有同樣的人生寄寓。文字看似獨立存在實則與閱讀緊密聯係。在我看來,閱讀隻是一個化蛹成蝶的美麗過程,隻有過有的飛了出來,那麼書便是起飛的平台;有的被沉重的書頁夾成了標本,那麼書便成了重重的羅網。——進得去,出得來,便是讀書的要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