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丟失的白裙子
一放暑假，我就帶女兒貝貝回鄉下的老家看望母親。看見孫女回來，老人高興極了，帶貝貝到地裏拔花生，捉螞蚱，一天到晚牽著貝貝的手。貝貝穿一條潔白的裙子，走過綠油油的田野，像一朵白雲在青草上飄動，惹得村裏的孩子紛紛來尾隨。鄰居有個叫二丫的女孩，忍不住在貝貝的裙子上摸了一把，潔白的裙子上立刻留下五個手指印。
午飯後，我讓女兒把髒裙子換下來，替她洗幹淨晾在門前的竹竿上。二丫站在竹竿前，望著濕漉漉的裙子不肯離開。我叮囑她隻準看，不準動，就和貝貝睡午覺去了。
午覺醒來，我想看看女兒的裙子晾幹沒有，可到門前一看，發現竹竿上的裙子不見了。我問母親收沒收貝貝的裙子，母親說她連竹竿都沒碰過。我斷定是二丫偷了那條裙子，要去要回來。母親說二丫是個老實孩子，不可能偷貝貝的裙子。我說：“二丫的老實我都看到了，在田裏她就摸髒了貝貝的裙子，裙子晾上竹竿後，她還死死守著。二丫早就在打這條裙子的主意了，我敢保證是她偷了貝貝的裙子。”
我堅持要到鄰居家裏去，把裙子要回來。母親勸阻說：“鄉裏鄉鄰的，鬧僵不好，何況二丫的父母幫過我們不少忙，我一個人在老家，往後要他們幫忙的事還多著呢，你就看在我的麵上，不要去問了，啊？”
母親把話說到這個分上，我就不好去問裙子了。這條裙子，就當是對鄰居多年幫忙的酬謝吧。
第二天，妻子打電話來，催我和女兒回去。我見母親一個人在鄉下太孤單了，就請母親跟我一塊兒到城裏去。母親說，在老家雖然孤單一點，但空氣清新，一年到頭不用生氣，心裏舒坦，還是在鄉下好。我知道母親是不願跟媳婦在一起生活。
父親去世後，我曾把母親接到城裏，原本打算讓母親安度晚年的，不料母親跟媳婦水火不相容，不到半年就打起了冷戰，我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母親不想為難我，更不想吃媳婦的氣，她收拾衣服又回了老家。
想起這些家事就令人傷感，我不再難為母親，給了母親幾百塊錢，就回城了。臨走時，我叮囑母親要提防小偷，特別是鄰居的女兒二丫，別讓她把錢也偷了。母親摸著貝貝的頭說：“知道了，我會小心的。你要常帶貝貝回來讓我看看啊！”
我恨不得天天帶女兒回老家看母親，可貝貝要上學，我要上班，還經常出差，難得有空。
大約兩個月後，我出差路過家鄉，順便回老家看看母親。我遠遠看見母親牽著一個小女孩，走過綠油油的田野，小女孩穿著潔白的裙子，蹦蹦跳跳的，像飄蕩在青草上的白雲。那不是貝貝嗎？她怎麼回到老家來了？我差點叫出聲來。
母親走近後，我才發現，她手裏牽著的不是貝貝，而是鄰居的女兒二丫。二丫身上穿的，正是上次回老家時貝貝丟失的那條裙子。
看見二丫穿著貝貝的裙子，我很不舒服，就拉拉二丫身上的裙子說：
“這裙子不是貝貝的嗎？上次我就斷定是這小東西偷的，媽你還不信。”
小家夥看看我，居然抗議說：“裙子不是我偷的。”
我在二丫頭上輕輕拍了一下說：“小東西，你還敢嘴硬。裙子不是你偷的，那是誰偷的？”
母親把二丫攬到懷裏說：“是我偷的。”
天下哪有奶奶偷孫女衣服的？我認定母親是給二丫開脫，不高興地說：“媽，貝貝的裙子都穿到人家身上了，你還在護著她。”
母親鄭重地說：“這條裙子確實是我偷偷藏起來的，我本來不想讓你知道。”
我責怪母親說：“如果你想送一條裙子給二丫，說一聲就行了，幹嗎要偷偷藏起來呢？”
母親說：“我拿裙子的時候，還沒想到送給二丫。”
我奇怪地問：“那你要貝貝的裙子幹什麼？你又穿不了。”
母親歎一口氣說：“唉，你和貝貝大半年才回來一次，我藏起這條裙子，隻是為了你們走後拿出來看看，看見裙子，就像看見我的孫女一樣。後來，我發現二丫穿上這條裙子活像貝貝，就讓二丫穿了。”
我心裏酸酸的，深深體會到了母親的孤單寂寞。我丟失的原來不是裙子，而是做兒子的一份孝心啊！我動情地說：“媽，你還是跟我回城裏去吧，我會說服慧芳，讓她和你好好相處的。”
母親摟著二丫說：“其實不能怪慧芳，都怪媽在鄉下過慣了，適應不了城裏的規矩。就拿進屋脫鞋來說吧，媽就老是記不住，弄得屋裏東一個腳印，西一個腳印的，難怪慧芳嫌棄。你就不要難為慧芳了，要是你不介意，還不如再拿貝貝的幾套衣服來，讓二丫一年四季都穿上貝貝的衣服，我也就天天能見到貝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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