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夜,諾大的宮殿,帷影重重,悄無聲息。
“啪”
一朵小小的燭花本無意驚擾身旁之人,怎奈那人實在淺眠,這一個空檔的功夫,便已經清醒。
一手執起紅燭,伸手拿了一旁小籃中的金剪子,減去燭花。那紅燭孱弱,隱隱竟有熄滅之意,那人又微微撥了撥燭芯,不料一個大意,竟讓蠟油滴到了白嫩的手上,頓時手上紅腫一篇,失手打翻了燭台。空曠的大殿登時充斥著金玉置地之聲,回聲久久不息。所幸紅燭落地即滅,未曾引起大災。
簾珠相撞,一陣琳琅清脆,一隻素手輕搭在南海明珠與紅玉瑪瑙串成的珠簾上,隻見來人一席雪白中衣,隻披了一件淡灰色大襖,想來定是一聽到聲響,便匆匆趕來。
“水青,怎麼回事兒?”
“回稟姑姑,是奴婢不小心打翻了燭台,奴婢該死。”
來人抬眼看了看地上的燭台和散落一地的蠟油,又看了看水青紅腫的手背,心下澄時明了。開口輕聲道”罷了罷了,你這小丫頭,總是如此不經事,小福子,去找個粗使丫頭,把地上收拾收拾.
水青這才發現隨著姑姑來的,還有福公公。水青臉上一紅,諾諾說到:“安寧姑姑,奴婢來收拾就好。”
安寧看了小丫頭麵上一眼,卻道,“不是我不讓,隻是這宮中,最看重的就是等級品階,你剛升入三品內侍女官,這等粗活已不必去做,裏頭那位,才是你該盡心盡力的,明白麼?”
“水青謹記,謝姑姑教導。”水青向姑姑福了福身子,側身讓丫頭入內收拾燭台。
水青望著已經潔淨無塵的地麵,對姑姑笑道:“姑姑,現下已經無事,姑姑您回去歇息吧,我自當小心侍候。”
話音剛落,殿內裏間忽穿出一陣咳嗽聲,暗啞的聲音傳入耳朵:“安寧,現下是什麼時辰?”
安寧上前,撥開重重月影紗帳,在最後一重紗帳前站定,回稟道:“娘娘,子時剛過。”
裏頭沒了聲響,安寧正打算出聲,又聽得裏頭那位開口:“本宮這回又睡了幾日?”
安寧未曾料到如此一問,心下一驚,抬頭望了裏頭半臥著的人影一眼,又垂下眼眸:“娘娘已經昏睡整整一日了,現下已經是第二日的子時。”
一雙玉手撥開了安寧麵前的最後一重紗帳,陸相之女,一國之後陸未期站定在她麵前,烏發及腰,麵容清麗,在這汙穢不堪的宮闈中,正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之意,但其麵容上卻又隱隱顯出一絲衰敗之氣。
“娘娘,怎麼起來了,著了涼可如何是好,陛下見了定又要怪罪我等服侍不周。”說著,便扯了一旁的紫檀木衣架子上的披風給這位中宮之主披上。
陸未期伸手攏了攏身上的白狐披風,未曾搭安寧的話茬,眼神慢慢混沌一片,喃喃問道:“你是誰,這是哪兒?”
安寧聽了這話,卻未曾驚訝,“娘娘,這兒是您的寢宮鳳棲殿,奴婢安寧。”
安寧向外頭望了一眼,從袖中拿出一個白玉瓷瓶,拔開口塞,在皇後鼻下一晃,又納入袖中。
“娘娘,您累了,讓奴婢扶您去床上歇息,皇上吩咐,娘娘一醒過來就需將醫署開下的藥飲下,叫奴婢們一直溫著。奴婢這就去端來。”安寧扶皇後在床上躺下,又往她身下墊了兩個攛金枝的軟枕,便吩咐了外頭的小宮女去端藥。回到裏間,見皇後正定定的望著她,已恢複了清明。
“安寧,你來這裏多久了?”
“娘娘,奴婢十三歲入宮,廿歲時來鳳棲殿,現下,二十有三。”安寧垂首恭敬回複。
“一轉眼,已經三年了嗎。”
“是,娘娘,奴婢自您入主鳳棲殿,就一直侍候。”
陸未期未曾再開口,隻靜靜的收回目光,看著自己過分蒼白的雙手。
所幸這沉默未曾持續的太久,水青端著雕花紅漆描金托盤,托盤上放著一隻白玉小碗和一隻同色小勺,水青在床榻邊的小桌子上放下托盤,端起玉碗,一旁的安寧順手接過,水青明白這是安寧姑姑要親自侍候皇後娘娘用藥,便端著托盤,退出了裏間。
“娘娘,喝藥吧。”
“安寧,放著罷,本宮一會再喝。”
“娘娘,陛下說了,這藥需要及時服用。”
陸未期望著那藥,皺了皺眉,終是什麼都沒說,接過白玉小碗,一口氣飲下,嗬,還是一樣的苦啊,這苦澀的藥,自她大婚的第二天起就不曾斷過。
安寧望著皇後喝完了藥躺下,收起藥具,便告了退。
水青看著安寧出來,知曉娘娘已經睡下,送了姑姑出去外間,便又坐下為娘娘守夜。
正又瞌睡的時候,身旁的燭火又發出一正”嗶嗶啵啵“的聲音,原是一隻蛾子循著光亮衝進了燭火,卻叫那火焰燒了個幹淨。小丫頭嘀咕了幾句,終是抵不過困意,去會了周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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