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錦十四歲那年初識顧允抒,滿身情念皆動,隻是原本篤定著此生非他不嫁,可到頭來還是癡心錯付。及至十八歲嫁予啞巴張,也不過是為著兒子將來的無奈之舉,可本以為從此可以平常度日,誰曾想世事難料,洞房之夜又成了寡婦。
漫長二十年,遭遇兩朵桃花皆爛,周錦再無肖想,可誰知一轉身,竟又迎來第三朵桃花。
周錦看著自己身上的大紅嫁衣,莫名的想笑,而看到對麵端坐著捧茶淺抿的許燕妮,這嘴角當真抿開了。
她倒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還能出嫁,更沒想到她再次出嫁的時候還是顧允抒的女人為她穿上的嫁衣!
這女人看著溫婉和善,可真真是好手段啊!不動聲色間就將自己這個勁敵給除了!隻是……到底是白費心機了。
周錦想著,嘴角的笑意又有了嘲意。
許燕妮雖然低頭喝茶,餘光卻一直留意著周錦。瞥見她的嘲笑,許燕妮不知怎地,心裏就有些虛。事實上,自跟著周錦進了屋,她就莫名覺得有些拘束,明明周錦也沒做什麼,隻是大大方方的坐著,可她就覺得無形中有著很大的壓力,讓她端不出閨秀的架子夫人的做派,倒像是個低人一等看人眼色的奴仆……這種感覺讓許燕妮很不自在,她明明覺得,自己應當比她高出許多!
如此,許燕妮發覺自己更加看不透這個女人了,暗暗歎了口氣。思忖半晌,開口道:“周姑娘,你可曾怨恨我?”
周錦挑眉。
許燕妮淡淡的笑了笑,“如果你心裏有允抒,你自是能理解我這番作為的。”
這是要裝無辜麼?周錦盯了她一會,笑了:“可是我心裏並沒有顧少爺。”
許燕妮臉色微變,她沒想到周錦會這般應對,緩了下神情,又道:“所以你是要怨恨我麼?”
“顧夫人想多了,您為我的親事大肆操辦不計花費諸多銀子,我感激還來不及呢。”周錦笑得真誠,但卻更顯虛假了。
許燕妮抿唇不語,周錦的這些應對大出了她的意外。
周錦扯了扯嘴角,接著輕描淡寫的道:“有一件事得跟顧夫人說一下,以我對顧少爺的認識,覺得他是喜歡表裏如一的,顧夫人可千萬得記得。”
外表柔弱可人,內裏心機叵測,兩種極端一旦揭破,隻怕顧允抒會大為失望!現在他中意的,不就是她的善解人意溫柔體貼麼?
周錦說完笑吟吟的看著她,然而許燕妮聽著她這話,後背莫名的寒了又寒。
這是在警告她?還是……威脅?
這時,門外有人喊:“吉時到!拜堂嘍!”
外麵,已是傍晚了。
周錦回頭衝許燕妮一笑,也不多說,隻站起身施施然走了出去……
這條巷子裏難得辦一回喜事,更何況還是寡婦跟傻子成親這等熱鬧事,於是很快,屋內擠滿了人。
周錦並不在意,容肅不知究竟,自然也不在乎眾人的眼光,隻是直挺挺麵無表情的站著——他這是在扮穩重呢!
剛才聽著要拜堂了,司馬萍緊張的很,心想著雖然現在沒人認識他家大人,可他也總不能在這時候丟人,所以再三囑咐,待會兒一定要穩重!再穩重!至於什麼是穩重麼……不要像現在這樣一直咧嘴傻笑就是了!
容肅很聽話,如言照做,然後……然後就成了現在這副煞神的樣。
大喜日子繃著臉實在是不像話,可司馬萍看著他這副模樣簡直要感動哭了。
嗚嗚,這才像您嘛!
——原來容肅一年到頭陰沉著臉,有幾回能見著笑?
隻是……您這不停轉動的眼珠子是怎麼回事!
沒錯,容肅人站直了臉拉長了,可那眼珠子卻咕嚕嚕的轉個不停,一會朝周錦那瞟一眼,過了一會再瞟一眼,等周錦瞧過來了,嘴一咧,又小聲道:“錦娘,你穿的新衣裳也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