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滴過去,過了好久,李香年才回過神來,空洞的眼神集起了光芒,整個人卻如水裏撈出來的一般。
屋子裏靜悄悄的,裴元修坐著,一派閑適的喝著茶,像是不知道身旁還站著一個人一樣。
這時,外麵傳來動靜,李香年望向窗外,卻見一輛馬車停了下來。看到司馬萍從馬車上下來,他的心一滯,知道是周錦被送來了。
裴元修放下茶杯,淡淡一笑道:“他們母子許久未見,如今便先讓他們團聚吧。”
李香年轉過頭盯著他,眼神裏帶著些怨意,可是最終還是走了出去。
他沒有選擇,這個惡人必須由他來做。
……
院子裏,司馬萍伸手想要攙扶周錦,誰知卻被她避開了。司馬萍訕訕的縮回了手,心裏有些發苦。
他這隻釘子埋藏了十來年,時間久的有時候都讓他忘記了自己是枚釘子了,甚至,過去的十來年裏他從來沒有再被召見過,他都覺得連上麵都忘記還有這麼一枚釘子存在了。
一開始他隻是京城裏的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吏,誰曾想在奪嫡之戰中受了牽連,最後落在了裴元修的手裏,為了活命,他磕頭求饒說了諸多誓言,而結果,裴元修當真網開一麵饒過了他,隻是卻給出了一個條件——接近容肅。
為什麼要接近?接近了要做什麼?統統沒有解釋,可是他不容拒絕
。為了保命,在之後的日子裏,他想盡一切法子去接近那位皇上身邊的大紅人,本來這是一個難以完成的任務,他們的身份天差地別,可是關係著自己的性命,他硬是在三年之內入了容肅的眼,並漸漸成了他的心腹。
在那個時候,他也漸漸揣摩出了上麵的用意,心裏便更是惶恐,他暗中祈禱著容大人能一直安分守己,這樣他太平無事,他也就能繼續享受那數不盡的富貴榮華。而在之後幾年,當真如他所願,容肅勢力日益龐大,可始終對皇上忠心無二。
他原本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過下去,他是皇上安插在容大人身邊的釘子,可是這枚釘子這輩子都不會發生效用。他該吃吃,該睡睡,把容大人當成自己真正的主人,然後竭盡全力穩固自己在他身邊的地位,至於皇上十來年前的那道命令,他隻希望他老人家已經忘了,或者一切根本就隻是夢一場。
可是沒想到,十幾年的太平日子都過去了,一轉眼,事情就起了波瀾。
司馬萍還記得那天夜裏他突然被召進了宮,皇上見到他後,一開口便是——“司馬萍,這十幾年來你做的很好……”
然後,便是這十幾年來第二道命令——“容肅消息了,你速去把他找到,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自那以後,他所有的安寧日子全被打破。
接著,便是第三道,第四道……,而當前天晚上的那道旨意下來後,他就知道自己再無寧日了。
皇上有令——“把周氏帶出容府……”
……
司馬萍跟在周錦身後,心裏沉重無比。他一千一萬個怕死,可也一千一萬個不願背叛容肅,至少,他不願意光明正大的背叛容肅。他多麼想自己這枚釘子永遠不為人所知啊,可是事到如今,他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皇上要將他擺在明處,他便隻能硬著頭皮站出來。
轉眼,周錦便停住,是被帶到了一個拐角處的房間。見她走了進去,司馬萍想了想,也跟著走了進去——皇上沒有別的命令,他便繼續伺候著吧。
“夫人,您先坐著。”司馬萍搶先拉開一張椅子說道,接著,又倒了杯茶擺在她的麵前,殷勤至極,一如往昔。忙完,又垂首站在一邊,低眉順眼如同受了委屈的小媳婦般。他有很多話想說,可是他什麼都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