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死帖
如蟻從主人手裏接過帖時，吃了一驚，因為上麵清楚地寫著兩個字：孟仲。
說起孟仲，如蟻知道，那是善州百年不遇的好官。愛民如子眾口皆碑，他到善州不到三年，為善州的老百姓辦了很多的實事、好事，善州的老百姓稱他為“孟青天”。
如蟻也知道，他是個孤兒，自從主人把他撫養成人後，他就不是他了。主人對他傾盡了心血，目的是把他培養成血光門的驕傲，成為當今武林的一代盟主。主人知道如蟻行。
主人知道如蟻的活路，更知道他的脾性。俗語說，知子莫如父，知徒莫如師。如蟻眼裏閃出一絲驚訝時，主人已像捕蜻蜓一樣一下子把正在飛翔的翅膀捏住了。
主人說：“我知道孟知府不該殺，但我接帖了，就該殺。”
如蟻沒有說啥，隻是低著頭，看著腳下的地。
主人說：“不該殺也得殺，我們沒有選擇的餘地。”
說起來，主人一般的活都不交給他。主人手下有很多的殺手。但若交給他，說明這個活兒非他莫屬。
主人看人很準，該誰幹的活就誰去，從無差錯，所以血光門自從在江湖上露麵以來，從沒誤過帖，逐漸成了江湖上人人聞風喪膽的第一大殺手集團。
如蟻明白，主人很犯難，一般是接過帖來，主人一看，就吩咐誰去。而今天，主人跟他說了這麼多，如蟻知道，主人很難受。
主人說：“孩子，其實這個塵世上的很多人都該殺，可我們卻殺不了，不該殺的人卻都無端端地死了。如蟻，我們都還沒有修煉到心如止水，因為我們都還知道什麼是好，什麼是壞，對於一個殺手來說，這是一個悲哀。”
如蟻沒有說啥，隻是又看了一下帖。帖上還是那兩個字：孟仲。
主人說：“孩子，記住，我們是殺手，接人錢財，替人消災，這是血光門的規矩。我們這些人生下來就是一部機器，就是一把專門殺人的刀子，我們是不能有感情的。”
如蟻按了一下腰間懸著的玄冰劍。
主人說：“想一想來到塵世的哪一個人不是在受苦呢？人是不願到這個世界上來的，假如你聽到新生嬰兒的第一聲啼哭，你就會明白這降臨是多麼的不情願，是多麼的委屈。所以，我們是在幫他們脫離苦海，我們是在幫他們做善事啊！”
如蟻知道主人動了情。因為主人眼裏有淚花在晶瑩瑩地開，那花開得很渾實。這是從沒有的事。
主人說：“我知道你是一個很仁義的殺手，在血光門中，唯有你最有情。你在每一個死者臨終前，都替他們做一件事，讓他們無牽無掛地走，所以，這個活，我決定讓你去幹！”
這是個夏初的夜，潮乎乎的風兒熱熱鬧鬧地刮。如蟻來到善州孟仲大人的府宅。孟大人正在書房裏挑燈閱文。孟大人看得很入神，如蟻站在他的對麵有半炷香了，他也沒發覺。
孟大人正在看很厚的諫文。孟大人看後拍案而起，然後罵了一聲髒話。然後發現了如蟻。
孟大人很平靜。孟大人說：“你來了。”
如蟻沒有吭聲。
孟大人說：“你是如蟻？”
如蟻說：“我是如蟻。”
孟大人說：“我沒想到，你來得這麼快。”說完孟大人笑了。孟大人笑得很爽朗。孟大人好像胸有成竹，一點也不畏懼。
如蟻說：“你知道我要來，也說明你知道我的規矩，就是替我劍下之人辦一件力所能及的事。你說吧，我不會讓你失望。”
孟仲大人長歎一聲說：“天已入夏了。你也知道，荊河年年泛濫，關鍵是荊河兩岸河床低矮，承受不了上遊洶湧而至的山洪。如若在荊河上遊修一道堰閘，汛期時關閉，讓荊河上遊的洪水直接進小青河流入西邊的微山湖，我想就不會有事了。”
如蟻說：“這事與我無關。”
孟大人說：“這事與我有關！”
如蟻不解地望著孟大人。
孟大人說：“我從到善州的那天起就知道這幾年洪水泛濫，荊河兩岸的百姓流離失所，無家可歸。三年來，我一直有個願望，就是在荊河的上遊築一道堰閘，無奈，縣庫房裏沒有銀餉。我當的是一個無用的官啊！”
如蟻看著孟大人。
孟仲大人眼裏滲出了淚。孟大人說：我知道你是一個仁義的殺手，很多人都怕你，可我不怕你，而且，我從到善州任知縣的那天起，我就盼著你來殺我了，因為我知道你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