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們升起了一盞盞亮麗的宮燈,整個別院盈滿溫柔的金光,小廝們將桌椅搬到院內,鋪上寬大的桌布,侍女們擺上精美的餐具,然後是一盤盤精美冷菜。一切都進行得盡然有序。此刻隻雲芝一人在院中看著下人們忙碌。舒行閱正同狄韻兒討論詩曲,其他眾人都往別處消遣去了。
雲芝剛才偷偷地將自己的那幅卷軸給拿了回來,其實她還是很寶貝的,不管它受不受人欣賞。原來這就是風雅人士喜歡的聚會,雖然她從來都沒有熱衷過,但還是不由自主地自我約束,希望能給別人好的印象。看看自己的卷軸,雲芝淡淡一笑,自己就像突然遊入繽紛絢麗的大海的淡水魚,想要小心的裝扮自己,卻永遠也去不掉那一份泥土氣息。
從她見到舒行閱開始,似乎一切都變得很莫名其妙,應該說今天的一天都很莫名其妙。她知道舒行閱帶自己到這裏來,對她溫柔以待,肯定是有目的的,但具體是什麼呢?跟她的任務會有關係嗎?
“林姑娘,可以入席了。”剛才那個收紙卷的小廝提醒她。
雲芝見陸陸續續已經有人入席就座,便找了個角落的位置。沒過多久,本來空空的飯桌皆坐滿了人。聽著左右的寒暄,她越來越覺得自己的泥土氣息非常得格格不入。幸好這桌上的美酒是上等的,把周圍的喧雜當成海浪,她想象自己正坐在沙灘上,喝著美酒,賞著月色,在岸上看著海裏的一切,豈不是能參得更透?管他呢,就讓海底更燦爛,讓泥土更芬芳吧。想到這裏她的心情也好很多。一杯杯地喝著美酒。
一聲清亮的吟唱如同一支利劍,射中眾人的心房,海浪頓時平靜了。渾厚的古琴合來,將吟唱的聲音緩緩地融合,如同練習了千萬遍的默契,又不失洶湧澎湃的激情,一切都如泣如訴,如夢如幻,幾杯黃湯下肚的雲芝不禁有些飄飄然,暗歎:真是天作之合啊。
二人重複將詩作表演了三遍,但是每一遍都帶著不同的意境,不同的音調,一種恍如隔世般的悸動輕輕悄悄地環繞在別院內,讓人情不自禁地將思緒飄得很遠很遠,遠到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再記得,一輩子都不會去忘記,如同這個世界隻剩下這一刻。
琴音戛然而止時,思緒牢牢地抓住了每個人的心,形成了一段時間的沉默。不知是誰輕輕地拍了一下手掌,而後三三兩兩,再是持續不斷。舒行閱同狄韻兒二人紛紛禮謝。
華楓上前對二人道:“二位的表演真是前無古人,天作之合啊,若不是知道今日是初識,華某還以為二位是彼此之心的摯友呢。”
狄韻兒頷首笑道:“華大哥謬讚,舒公子琴藝超群,才叫韻兒佩服不已。”說完深深地看了看舒行閱。
舒行閱淡笑以對。躲過了狄韻兒的目光。
“好了,請二位上座請吧。”華楓圓場道。
舒行閱還禮,卻並不同往,而是來到了雲芝所在的那個角落,對雲芝旁邊的一名男子說道:“不知可否同公子換個位子?”
那名男子見是舒行閱,自然是樂意之極,便起身讓位。
雲芝微醉,單手撐桌,歪歪頭看向舒行閱,眯著眼笑道:“公子,剛才的琴聲真好聽,比早晨的還好聽。”
舒行閱微微皺眉:“你飲酒了?”
雲芝不予理會,湊近了舒行閱用鼻子東聞聞,西聞聞,而後抬頭看著舒行閱,笑了笑道:“奇怪,公子的身上怎麼也是泥土味。嘻嘻嘻。”
舒行閱莫名其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莫要再喝了。”將她手中的酒杯收了回來。
雲芝吐了吐舌頭,坐直了身體。席間觥籌交錯,華楓一桌一桌地敬酒,又有歌舞伎奏樂獻舞眾人興致極高。
因著多飲了幾杯,雲芝不多時便起身往茅廁跑去。也許是席間實在光亮,雲芝覺得這後院的小路黑極了。快快方便完打算快步往回走去,不想走得快極了,與來人撞了個滿懷。雲芝忙道歉道:“真對不起,沒撞到您吧?”
“無妨,原來是林姑娘。”
雲芝詫異,怎麼會是她。“是啊,這天黑路小,狄小姐您慢著點兒走。”
“多謝林姑娘關心。”一如既往的溫柔嗓音,加之剛才她投了寶貴的羽花給自己的詩,雲芝心底有莫名的好感,轉身欲走。
“不知,林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啊?狄小姐有事?”
“也不是,隻是這席間吵鬧,我欲找個安靜的所在,乘乘涼罷了,在此遇到林姑娘,心中甚是歡喜,不知林姑娘可否賞臉?”
雲芝聽了爽快地應道:“好啊!咱們一起走走吧。”
二人在這黑暗的院中邊走邊聊,兩人年齡相仿,一個直爽,一個沉靜,很快便說笑開來,不知不覺二人皆有相見恨晚,恨不能徹夜長談的衝動。慢慢地走到了雲芝與舒行閱作詩的那間亭子中,二人吹著晚風靜靜地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