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個月後,她終於要臨盆了,在劇烈的陣痛中,她終於睜開了那雙閉上了將近八個月的眼睛。
她看著暮尉遲的眼睛裏,慢慢的聚攏起一層霧氣,嘴巴張了張,想發出聲音,卻發現躺的時間太長,根本發不出一點聲音。
女子產房,一向是被視為汙穢不吉利的地方,即便是孩子的親生父親都不得入內,偏偏,暮尉遲這個和孩子連一毛線關係的人卻待在床邊,一直都在陪著訾清汐。
大概是感覺到暮尉遲流露出來的戾氣,那個穩婆心裏越慌,手裏就更沒個數。
過了很久,久到訾清汐身上就像是被水洗過一樣,眼珠一翻,又要昏過去了,她才驚喜地叫道:“夫人,你再用力啊,都能看到孩子的頭了!”
穩婆的話給了訾清汐最後的力量,拚勁全身力氣,猛然地一個用力,小腹忽然一鬆,有什麼東西從身體裏滑了出去。
從估算好訾清汐的產期,暮尉遲就找了個借口,把孫慶梅送到娘家去小住,至於府上的傭人,不管是幹什麼活的,一概都帶薪放假。
那則消息一出,在當時,不知引來其他富貴府邸上傭人的多少羨慕和妒忌。
穩婆把孩子清理幹淨放到暮尉遲手上,剛要喜滋滋地報喜,也好討個大紅包,忽然就覺得頭頂有什麼不對,好像很痛,她剛要抬起去看,瞳孔忽然猛地收縮了幾下,嘴巴張了張,沒等發出任何聲音,人已經倒在地上。
雙目瞪大,直直地看著目無表情的暮尉遲,仿佛在問她做錯了什麼,還幫他的夫人順利接生了,為什麼卻要了她的命。
這個好不容易來到世上,一出生卻背負上一條命債的孩子,就是後來被暮尉遲起名叫暮雪瞳的女子。
產後的訾清汐,眸光呆滯,並不像一般初升為人母的女人那樣,不顧身體再怎麼虛弱都嚷嚷著要見孩子,她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眸光所能觸碰到的上方。
暮尉遲拿過早準備好的床單,朝穩婆屍體上隨意一蓋,就急匆匆地走到訾清汐身邊。
他是愛屋及烏的,不管這個孩子的父親是誰的,隻要是訾清汐生下來的,他都喜歡,也會把她當成親生骨肉撫養長大。
至於訾清汐,隻要她願意,他可以帶著她去過想過的生活,什麼左相,什麼位高權重,什麼權傾朝野,什麼孫慶梅腹中也即將臨盆的他的親生孩子,在他看來,都抵不上訾清汐唇邊的一抹明妍而淡雅的微笑。
可是,人生往往就是這樣,越是希望得到什麼,就越是得不到什麼。
不得他開口,訾清汐臉色就開始發白,嘴唇發紫,他沒經驗,還以為是她產後虛弱,把孩子放到她枕頭邊,剛想給她蓋好被子,伸過去拉被子的手卻被訾清汐一把拉住。
興許是太長的時間沒有說話,訾清汐的聲音顯得暗啞而幹澀,吐字也不是很清晰,聽起來雖費力,暮尉遲還是聽清楚她說的什麼。
這個孩子,她之所以不愛,不是因為她是傷她最深的慕容南詔的,而是慕容南詔派來殺她的那個侍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