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村路一裏長
早晨的時間，對於城裏上班族的小家庭來說，可謂爭分奪秒！熱被窩裏，生拉硬拽地哄孩子起床，慌慌忙忙地去衛生間、刷牙、洗臉，叮叮當當”地在廚房裏燒菜、煮飯。隨後，還要踩著點兒趕車、送孩子入托，等等，一連串的事兒，都要趕在那短暫的晨光裏來完成。我鄉下大哥家給我打電話，恰恰就選在那個時間，原因是在那個時間段裏，我們兩口子都在家，好找。
“二叔，你不回來嗎？”臘月初八一大早，我小侄子悶悶嘰嘰的，上來就給我來了這麼一句。
刹那間，我被弄蒙了！不知道老家又發生了什麼事兒。我閃爍其詞地輕“哦”了一聲。電話那端，小侄子幹淨利落地告訴我，說：“我是來運喲，今天，我認親。”
“啊——”我猛一愣怔，又驚又喜地問道：“你找媳婦啦？”
來運說：“嗯！”
我說：“好呀，哪莊的？幹什麼的？個子有多高？……”我迫不及待地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來運尚未回答，電話被大哥接過去，大哥說：“他二叔吧，今天家裏很熱鬧，請了有四五桌，來運他丈人那邊的親戚也過來。你上午，早點回來吧！”
大哥那語氣，義不容辭！好像我在城裏上班不上班，並不重要。小侄子認親這件事，我這個當叔的，理應到場。妻子旁邊聽到我們通話的內容，一臉壞笑地看著我，說：“快回去吧，鄉下的大哥，就指望你這個城裏的二弟給他裝門麵啦！”
我知道妻子那是嘲諷我！這些年，我大學畢業，在城裏也沒混出個啥名堂。雖說，做了個不起眼的芝麻官，可我連妻子想調換個不上夜班的工作，都沒有能力辦到。但是，在鄉下大哥看來，我這個二弟，時不時地還能坐著轎車回去，那是很了不起的事了。
大哥說：“上午，你早點回來吧！”
我真的就按大哥的意思做了。上班後，簡單地處理一下手頭的事情，接連打了幾個電話，總算聯係到一輛車子，匆匆忙忙地就奔鄉下趕。
我工作的小城，到我鄉下的老家，一百多裏路。高速路上，跑了個把小時就到了。問題是，轎車下了“高速”，拐進我們村口時，遇到麻煩了！當天，恰好我們村裏逢集。長長的一條小街兩側，如同鍋邊上貼餅子一樣，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地攤兒。我哥家住在村西頭，車子要從村東頭穿街而行。
剛開始，村路兩邊是賣羊、賣漁網、賣農具的，且，散散落落，司機沒當回事，減速後，搖下車窗，慢慢往前走。我坐在後排座位上，心想，慢點就慢點吧，反正時間還早，趕到我哥家吃午飯就行了。可車子往前走了不多遠，就被前後的人流堵住了。
司機鳴喇叭，想讓人家給他閃條道，可前麵地攤上看貨、論價的村民們，站在那兒，如同無事人一樣，理都不理！無奈之下，我也搖下車窗，幫司機看著另一邊的車軲轆，別壓了地攤上的生薑、大蒜什麼的。
我提醒司機說，這是我的家鄉！讓他不要有過激的行為。也就在那同時，我看到了我的小學老師杜一功，他拎著一捆蔥，從我的車前走過，他好像沒看見我，我也裝作沒看見他；接下來，是我近門的一個嫂子，看到車窗裏的我，笑嘻嘻地跑過來，問我：回來喝喜酒的？”看樣子，大哥家小侄今日認親的事，村裏好多人家都知道。
一時間，我坐在轎車裏，如坐針氈一樣不自在。因為，車窗外好多鄉鄰都在看著我，不少人還是我的長輩！我怎麼好人模狗樣地再坐在車裏呢？我跟司機說：你停下車，讓我下來自己走，你慢慢往前開吧！”
那時間，下車步行，確實比坐在轎車裏走得快。等我步行到大哥家，轎車還遠遠地淹沒在我身後湧動的人流中。我指給大哥，那兒，那是我帶來的車子。我哥望了一眼，回頭衝院子裏喊一聲：“來運，去看看你叔的車子過來了，別讓他們給碰著了。”隨後，大哥向我揮一下手，說：“進屋喝水吧，讓他慢慢開。”
回頭，我和大哥、近門的叔叔、大爺，以及小侄他丈人那邊的親戚都坐下喝酒了，司機才好不容易把車子開過來。
司機不關心我侄子認親的事，他擔心集上那麼難走，等會兒，車子可怎麼再開出去呀！
我哥說：“沒事，鄉下小集，吃過午飯，自動就散了。”
果然，我們在屋裏吃頓飯的工夫，小村的集市，人去街空了。
午後，回城時，我妹妹搭我的車子，她在附近的一個鎮上工作，中午吃飯的時候，鎮上的車子把她送到村口，她讓車子回去了。
這會兒，妹妹跟我的車子走，我說：“上午來時，正好趕上逢集，車子差點沒進來！”
我妹妹半天無語，末了，她輕歎一聲，說：“唉，大哥也是的，每次讓我們來，總是選個逢集的日子……”後麵的話，妹妹沒有細說，我自然明白了。
車內，一陣沉默。
隨後，車子左搖右晃地開出裏把長的村路後，拐了一個彎，又拐了一彎，奔向了高速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