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套雁
鹽河入海口，是片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湖地。
湖地，並非湖泊。而是水網密布的灘塗。它遠離海岸線，又與海灘相接，尤其是海水波及不到的地方，曆經數年淡水浸泡，春天可種玉米、高粱、黍子、大豆等各種農作物。夏秋時，莊稼陸續成熟，湖地裏長高了的莊稼與海邊的紅柳棵子連為一體，猶如萬頃碧波蕩漾的青紗帳，挺壯觀。進入冬季，萬物蕭條。湖地、海灘，一片空曠。
好在，湖地裏有冬眠的小麥，一片連著一片，一直連到海灘邊。天空中，時而有雁群飛過，看到下麵綠油油的麥苗、亮晶晶的海灘，總要發出“咯嘎、咯嘎”的鳴叫。似乎在前呼後應：“下麵有可口的麥苗、鮮嫩的魚蝦，要不要落下去，吃飽了肚子再走呢？”
回答，聲調不一。所以，有的雁群趾高氣揚地飛走了，有的雁群卻被湖地裏的食物引誘下來。
鹽河兩岸，想捉雁的人很多。但，真正能捉到雁的人很少。唯有瞎六指，算是捉雁的奇人。他時不時地就能把天空中飛翔的大雁給捉到手。
瞎六指並非是個瞎子。但他左手長著六個指頭是真的。瞎六指年輕時被國民黨抓去當壯丁，可他貪生怕死，行軍途中，淨往路邊大樹上撞。長官誤認為他是個睜眼瞎，就放他回來了。從此，村裏人在他“六指”的雅號前麵，又加了一個字——瞎六指。
瞎六指善討小便宜。大集時，他經常混在一幫娘們中幹些輕巧活。
冬天，瞎六指看到北麵的大雁飛來，他連輕巧的農活也不想幹了，每天琢磨著捉大雁。
剛開始，沒有人知道瞎六指是怎樣捉住大雁的。隻見他隔三差五地把捉到的大雁，裝在一個八麵透風的竹籠子裏，蹲在鹽河邊小碼頭上賣。
小孩子們圍觀，瞎六指不讓小孩子靠近雁籠子。瞎六指嚇唬小孩子，說：“小心大雁啄掉你的小雞雞！”小孩子們知道瞎六指那話，是嚇唬人的。但，大雁會啄人是真的。鄰村，就有人捉雁時，被大雁給啄瞎了眼睛。
瞎六指可能也知道大雁是一種複仇性很強的動物，所以，他捉來的大雁，有的被當場擰彎了脖子、擰死了，有的被纏住嘴巴，怕它啄人。
當然，最多的時候，還是把捉來的大雁裝在籠子裏。
鹽河兩岸有“寧吃飛禽四兩，不吃走獸半斤”之說。可見，大雁比其他動物類的肉好吃。尤其是在那個糧食困乏的年代，能捉到一隻大雁來充饑，確實是件難得的美事。
小村裏人，每天傍晚時，看到瞎六指背個鼓鼓囊囊的黑布口袋去捉雁，第二天一早，再見到他時，他已經蹲在鹽河邊小碼頭上賣大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