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說完，慢慢地轉過身來，走到刑架前麵。
借著洞穴頂部掛著的油燈散出的昏黃的光，可以看清老者長得很高很瘦。一頭花白色的頭發，鬢角前額的散發，用灰色布巾紮於頂部，其餘皆披散在身後，身上穿著一件同是灰色的道袍。
老者的臉型和他的身材一樣，皆是瘦長瘦長的，枯樹皮似的皮膚裹著沒有幾兩肉的臉，僅比骷髏多點生氣。
五官平常，獨有一雙蛇似的眼散出陰邪精純的光來。高挺的鷹勾鼻子下麵，一張唇肉極厚的嘴。好像這整張臉上的肉都被這一處搶了去似的。
老者走到刑架前，伸手緊緊地掐在了玄墨的下額處，用力地捏起。
玄墨的整張臉在他的手中，變形扭曲，連左側臉頰上的墨玉也顯些被他捏掉下來。
“說啊，聽不到我在問你話嗎？”
老者擰眉狠聲道，手上用的力氣也就更大。
在這樣大力的催殘下，那張失了血色的臉孔，發出極度輕微的聲音，似乎是說了什麼，可是由於聲音太小太微弱，離得那麼近又有高深修為的老者也沒有聽到。
他不得以鬆了緊握著玄墨下額的手，冷聲嚎道：“什麼？你說什麼？”
“天下……萬物、萬人……我皆可背棄，惟有……小七，我答應過的，我永不負她！”
斷續的聲音傳來，引來老者一陣狂笑……
“哈哈……你不負她，你不負她，好，好，我倒要看看，你不負她，她會不會負你？”
隨後老者的手中多了一條由鋼環穿成的鋼鞭，他發了瘋一樣，一下重過一下地狠狠抽在了玄墨的身上，每一鞭都帶下一層血肉，不過十幾下，那精赤的胸膛便鮮血淋漓，露出斷裂的白骨來。
“啊——”
慘叫之聲也不絕於耳。
老者抽累了，把鋼鞭扔在了地上，卻不容刑架上的玄墨有半刻喘息，他獰聲笑道：“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見到你的小七了。”
“什麼……什麼……？”
本已經是奄奄一息的人，聽到老者的話，一直合著的眼眸迅速睜開，露出震驚的神色。
“你那好下屬，叫紅柏的那個，現在應該已經到了厲王府，把你的處境告訴給你的公主了，如果她在乎你，她一定會來的，當然，如果她真是傳說中理智冷靜、以大局為重的公主，那麼棄掉你這顆棋子，也未償……不可！”
老者再次出手掐住玄墨的下額，目光壓迫著玄墨的眼睛，不懷好意地冷笑道：“寶貝徒弟，你是希望她來還是不希望她來呢？”
老者的問題直刺到玄墨的心裏。他早就猜到前幾天師父交給他刺殺賀華尊的任務，試探成份居多。
他隻有刺殺成功，才能擺脫師父對他的懷疑，可他又萬萬不能那麼做。
賀華尊在小七心裏是什麼位置，他怎麼能不清楚，殺了賀華尊，與捅了小七一刀有什麼區別，所以他才特意選擇在那個侍衛眾多的宴會裏動手，還在劍已經刺到賀華尊的頸間時，錯過。
就像他不能不接刺殺賀華尊的任務一樣。他也做不出背叛師父的事來。
不管師父在他身體裏下了什麼蠱毒，都不是壓製他的重要因素，他隻是念著師父畢竟曾經救過他一命，畢竟曾經養了他十六年。
至於師父是出於什麼目的，他不想深究。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別人欠他的東西，他必會討回，而他欠別人的，也必會同等回報。
所以，哪怕刺殺失敗，他也選擇回到千魔窟裏，算是還這條命給師父了吧！他沒想到……師父竟想利用他，去引來小七……
如果小七來了，師父必會布下龍潭虎穴等著她。師父野心之大，不是他能猜測得到的，如此，小七就會陷入到萬分凶險之中，這自然不是自己想見到的。
如果小七不來……
想到小七有可能不來，玄墨的心微微地痛了一下。
隻那一下，就像刺進了神經一般，從微微到快速以至最後蔓延致全身，儼然比身體裏的毒素還要厲害。
卻也是這種痛，瞬間提醒了他什麼，——小七絕不能來。
哪怕這樣自己便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沒有大印沒有她的皇弟重要，也好過看到她受到傷害舒服許多。
玄墨釋然地勾動唇角，想勉強擠上一絲笑來，卻因此扯動了身體上所有的傷口，笑在唇角止住。
“師父，我最後叫你一聲師父，”是的，這是最後一次，不管以後自己是死是活，總算與他再也不相欠了，“你打錯了算盤，小七是天下間最聰明的女子，沒有什麼可以鉗製她的，我……也不行，所以，她不會來的，你放棄你的想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