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朗還是頭一次見到,誰家開的店會選在兩座大山中間的。
這荒山野嶺的,十年八年未見得會有一個人經過,沒有客源,經營這店的人,如何生活。
其次,是這迎出來的店小二。
看外麵的天色,現在應該有三更了。
三更是個騾馬都會打盹的時辰,何況夜寢晝出的人呢?
一般的店這個時辰來客,出來迎接客人的店小二通常是惺鬆睡眼,哪有像這家店小二似的,看到來人,兩眼冒光。
即使是看到自己是個女子,想占著便宜才如此興起,可先前進去的那位冷冰冰的魔尊大人,可不是誰見到都敢上去說話的啊。
店小二見這先後進來的兩個人,誰都沒有搭話,訕笑了一聲又重複道:“客官是住宿還是吃飯?”
一雙冒光的綠豆眼,從前麵魔尊著的那身金衣和金麵具,掃到明朗傾國傾城的玉顏,好像美味在前,不食不爽,口水都快要流下來了。
“住宿,要兩間上房,先做些可口的吃吧,我們就從這大堂用餐了,再吩咐後院燒些開水先送到房間去,吃完後,我們這位爺要沐浴的。”
雖看出些端倪,明朗的麵色依然如常,按照投宿別家客棧時,常用的說話,吩咐著。
而這時,魔尊已經選了一處,看起來還算幹淨,且又由從後堂出來的另外一名店小二狠擦過幾回的木椅上了。
得了吩咐的店小二,應了一聲,“店官稍座,飯菜一會兒就給您上來!”
說完,又衝著另外一個後出來,就是被魔尊摁在那裏擦椅子的店小二使了一個眼色,一起進了後堂。
明朗確定店小二真的離去後,腳步緩慢地走到魔尊所坐的位置。從衣間腰帶處拿下一個玉葫蘆遞到了魔尊的麵前。
“這裏的東西,想來你也不會吃得習慣,喝幾口這個吧,我自釀的酒。”
明朗說完頓了一下又補充道:“此酒名君度,玄墨也很喜歡。”
魔尊在明朗開始說話的時候,眼皮都沒有抬一下的,直到聽明朗說‘玄墨也很喜歡’,才抬起手來,把酒接了過去。
魔尊擰開玉葫蘆的口,仰頭倒入口中一大口,是那種葫蘆嘴離他自己的嘴很遠的那種倒入。
眼見著淡碧色的液體呈一道略有彎曲的直線,進入他微張的口中,一氣嗬成。
明朗還是第一次看到誰喝君度是這麼喝的,正想提醒他,卻聽他說:“你師父教你釀的吧?”
明朗搖頭,這君度的釀造方法確實是出於仙倦派,卻並不是恩師必闕教自己的。
“是我在一間藏書室的空隙裏找到的方子。”
明朗實話實說,魔尊聽後眼前一亮,迅速轉頭看向明朗,問道:“那張寫方子的紙你還有嗎?”
“有,放在仙倦派我的房間裏了。”
那種東西自己會留,卻不會隨身攜帶的。
當時留下它,還是因為那紙張出奇的素質,不像是一般東西製成的,像是用磨過的上好玉粉,摻到其中一起製成的。
用來書寫的字跡也是清秀俊雋,飄逸非常,透著靈氣,有一段時間,明朗還曾仔細地臨摹過。
“等你回仙倦派時拿來與我,那是玄墨的娘留下的。”
魔尊毫不客氣的開口,目光又落到呈著淺碧色顏色的玉葫蘆上,問道:“知道為什麼叫君度嗎?”
這個明朗確實不知,隻是喝這酒時,覺得綿綿之間、回味無窮。
見明朗搖頭,魔尊悲淒一笑道:“度君一世紅塵,不續來世半分。”
原來竟是如此……
明朗的眼神也有一瞬間是黯淡的。隻為這酒裏竟藏著如此肝腸寸斷之意。
“玄墨的娘不後悔今世,卻不願意再與我有來世,所以這一世才顯得珍貴也顯得絕烈。”
魔尊輕輕地轉動了一下玉葫蘆,又道:“這不是你師父那個老混蛋能懂的。”
“魔尊嘴下留德,那必竟是我的師父,不管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麼,請不要在我的麵前說他不好。”
這已經是明朗所能接受的最後極限了。
若是旁人在自己麵前說自己師父一句難聽的話,她哪怕是打不過,也絕對會出手維護的。
那是為師者的尊嚴。
魔尊聽後並沒有反駁,他仿佛看到了許久以前的一幕,自己也是這麼隨口一句的試探,坐在對麵的那個女子立時會反駁道:“不許你那麼說他,他是我哥哥。”
尺素,你不願意與我續來世,但你可知道你我的兒子,正在與你一樣的女子糾纏著今生,就如當初你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