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屁股上的胎記
到這家餐館吃飯，不是我的主意。雖然是我請客。大家說，吃什麼好呢，老許好不容易來一趟，得好好宰他一回。有人就附和道，去吃海鮮。老梁說，吃什麼海鮮啊，咱這地方海鮮貴，而且活的不多，咱吃小肥羊。大家都沒意見，就跟老梁去了一家小肥羊火鍋城。
我做東，那就我點菜。老梁對點菜的小姐喊，你們老板在吧？告訴他，老梁來了。小姐微微一笑說，老板剛好出去了。老梁對一桌子人說，這個老板10年前和我是一個公司的，我們關係很鐵，他辭職時，還征求過我的意見，我說，兄弟，好好幹。我差點笑起來，人家征求你的意見，你說好好幹，那等於沒說。他又說，這老板剛開這家店時，我幾乎天天來捧場，開飯店，沒人氣不行啊。我說，老梁，敢情你這是讓我肥水不流外人田，說，你拉來我這個客有沒有提成？他神秘地笑笑。
上菜，點火，開酒，幾道工序之後，開始熱鬧。老梁又對小姐說，你給你們老板打電話了嗎？老梁來了。小姐微微一笑，老板不在，手機也沒開，過一會兒我再聯係。老梁說，怎麼樣，味道不錯吧，我能說出這是哪裏的羊肉，用什麼方式運到這裏。有人開玩笑道，你能不能分出公母？老梁猛地把一大杯啤酒倒在嗓子眼裏，激動地說，還別說，我老梁別的不行，就衝我在這家小肥羊吃過這麼多次，公羊母羊是逃不出我的眼的。老梁是不是喝得有點多了？我尋思，也一個多小時了，結束算了。我出差到這個城市，在座的都是我原先的同事。按理說，應該大家請我，但老梁吆喝說，他小子當年走時欠我們一頓，讓他先把那頓還了。
老梁沒有要走的意思。他拉住小姐不放，讓她給老板打電話。小姐微微笑道，先生，我剛打通了，老板在外地，老板專門讓我們送一個果盤，老板還說了，給你們打八折。老梁神氣勁湧上眉梢。接下來，他向我們認真回憶了和這個老板一場又一場難分難舍的友誼，包括老板屁股上長著胎記都抖落了出來。他每說一段，就要舉起酒杯，他舉杯，大家就舉杯。有人開玩笑，老梁，你和老板這麼鐵，那還上什麼班，辭職到這裏當個副總經理多好。老梁一敲桌沿，說，被你說中了，老板請過我很多次，讓我輔佐，但我的意思是，垂簾聽政效果更好。我差點一口酒噴出來。老梁這人。
果盤上了。老梁說，這個季節能吃上西瓜可不容易。打了八折，一共省了二十塊錢。但小姐說，啤酒是不能打折的。在老梁給我們憶苦思甜的過程中，我其實又多花了好幾個二十。途經大廳時，我發現，其他桌子上也都上了果盤，沒見著西瓜，但啃過的瓜皮赫然入目。
過了幾天，我要回去了。老梁的意思是還在這家火鍋城給我送行。
人家請客，我當然不好挑三揀四。人都到時，老梁還沒到。老梁給我打電話說，正好有點急事，你們先開始，但是今天的單我買，別人不能買。我說早點過來啊，我9點趕飛機。
上菜，點火，開酒，幾道工序之後，開始熱鬧。這個說，以後多來。那個說，常回家看看。大約一個小時後，老梁來了，老梁忙不迭地說，對不起，對不起，今天突然有點要緊事，我不來對不起你，我敬酒。他和我連續幹了三杯，又和在座的連續幹了三杯，對我抱拳頭，實在對不起，我得去應付一下，非常要緊的事，要不我也不能走，他對老胡道，老胡，說好了，今天的客我請，我已和老板說好了，賬記在我頭上。老胡說，算了，我請。他一拽老胡的胳膊，怒道，這是什麼話，說好我請就是我請。
吃飽喝足。起身。小姐趕過來微微一笑，問，請問哪位買單？老胡說，老梁掛賬，和你們老板說好的。小姐一愣，對不起，我問一下好嗎？
過了兩分鍾，小姐和一個優雅的女士走過來，小姐介紹道，這是我們老板。老胡說，你是女的？——對不起，你們還有其他老板嗎？女士優雅地一笑，說，如假包換。老胡忙說，幸會幸會，其實我們是想見見您，我們來考察過很多次了，看能否借助您的品牌在B城開一家連鎖店。您有名片嗎，有時間詳談。趁這個空隙，我過去把賬結了。
出了門，我說老胡行啊。老胡說，咱幾個爺們不能在一個女人麵前丟麵子。他把那張名片撕了，說，哥們，今天這事，這老梁！我笑了，老梁啊——哈哈，老梁啊，趕明兒你問問他，這老板屁股上的胎記他看過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