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看的女孩子也是女孩子。把人家一個女孩子丟在後邊，他終是不忍心，對汽車班班長說了一大籮筐好話：“哥哥，就帶上她吧，這丫頭肚子疼呢，怪可憐。待會兒回去，我給您買條煙成不成？”
班長不理他，算是默許了。他趕緊踩刹車，招呼女孩子上來。
女孩子倒不認生，問：“你也是新兵？你會開車？”
到了營地。他使眼色讓女孩子提前下車，小聲交代：“委屈你一下行不？拉著你進去怕受處分。要是你實在走不動，我把車還回去，再借個自行車來接你？”
他不過是說個大方話，都到了門口，女孩子還有啥走不動的？
女孩子果然感激，問了他的姓名，又問他在哪個連哪個排哪個班，說：“我回頭來找你好不好？”
“好。”他猜，這姑娘才入伍，跟那些時髦的城市女兵們肯定說不到一塊兒，找自己聊聊就聊聊唄，有啥大不了的。
春節前夕，一些老兵回家探親了，剩下的大多去找老鄉嘮嗑。他這樣的新兵蛋子，乖乖兒待在崗上看鍋爐。大過年的，要是暖氣達不到溫度，肯定得挨訓。
除夕夜，師首長到鍋爐房慰問一線戰士的時候，他正滿臉煤灰地朝爐膛裏添煤。
首長問了他的名字，熱情地和他握手，說，小同誌辛苦了！他說，為人民服務！
隨行的記者拍下了首長和他握手的照片。
臨走的時候，首長問：“你會不會開車？”
他說：“剛拿到駕駛證。”
首長說：“好，好。”
春節過後，連長通知排長，排長通知班長，班長通知他，讓他找師首長報到。首長的老司機退役了，要找一個新的。
“你說這是不是命？誰想到從未到鍋爐班慰問過的師首長那年怎麼突然來了，誰想到他的司機正好退役，偏偏我又剛考到駕駛證，都趕一塊兒了。你說巧不巧？”
“巧，真巧。”聽的人都點頭稱是。
更巧的，他沒有說。那天他和汽車班班長在路上遇到的那個女孩是師長的外甥女。她是在鄉下長大的沒錯，可人家剛剛高中畢業考上了軍校，來看望舅舅。穿著軍裝的她覺得挺新鮮，四處溜達著就摸不著回去的路了，偏巧遇到他。姑娘心眼多，說自己肚子疼，讓他給帶了回來。
師長家裏沒有女孩，唯一的兒子又出了國，這個外甥女後來一直住在舅舅家。後來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他開了兩年車，被推薦考取了軍校，回來後和師首長的外甥女結了婚，職務一步步提升，走得挺順當。
那天都喝多了，老汽車班班長一直在嘮叨著，你小子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