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出走
王大林走在大街上，肚子裏憋了滿滿的火。他又一次和老婆秀珍吵了架，氣哼哼地摔門而出。
“媽的，不拿豆包當幹糧！”
這娘們家，進了城就反了天了。王大林越來越看不慣自己的老婆。
以前那個低眉順眼的秀珍不見了，現在她和城裏的女人一樣不把老公當回事了。這讓王大林心裏很不舒坦。
進城以來，王大林已經和秀珍吵了好幾次架，每次的起因都是因為他感到自己作為戶主的權威受到了嚴重挑戰。
臨進城的那天晚上，王大林是抱著美好幻想的。他在家裏摟著對未來的城裏生活有些擔心的媳婦說，進了城，我打工，你領著兒子在家裏做飯。秀珍偎在他懷裏美滋滋地笑。
進了城才知道工作不好找，王大林跑斷了腿磨破了嘴，那些人好像隻會說一句話：“我們這兒不缺人！”倒是秀珍在飯店裏先找到一份端盤子的差事。
王大林知道了挺生氣，女人家拋頭露麵的，成什麼體統？再說老輩人都認為端盤子屬下九流，正經莊戶人家的女人幹這個，遭人瞧不起啊。可是眼瞅著口袋裏的錢越來越少，王大林也隻能暫且忍著，想等自己找到活幹就讓秀珍把工辭了。
後來，老板發現秀珍眉清目秀、身材高挑，就讓她穿上旗袍當了迎賓小姐。那旗袍開衩太高，都快到腰了。秀珍穿這衣服好看是好看，可自家的媳婦，好看也該歸自己看，哪能站在大庭廣眾之下給人家看？回到家，王大林就發開了脾氣。
秀珍不理他：“有本事，你多賺些錢來養活我和兒子呀。”
王大林說不過人家，一個人生悶氣到大街上晃悠，轉了一大圈，自己走累了，也想通了。人家說得有理，光是房租就得一百多，這還是最賴的小平房，加上一家三口吃飯穿衣，交水電費，給兒子在幼兒園交托兒費，舉手動腳都得花錢。自己好容易在建築工地上找到活，一個月累死累活頂多掙七八百塊錢，老板還總是拖著不發，還不如人家一個娘們家月月拿現錢回來。他回到家，隻能啞了聲。
再後來，秀珍居然開始給人家陪酒了，因為陪酒銷售有提成，好的話一個月能拿一千多。可是陪酒就免不了男人的摟摟抱抱，要不，那些爺們憑什麼花大價錢買你的酒？
“這叫幹啥？”王大林這回是真的火了，“家裏人要是知道了還不得羞死？”
秀珍還是眼皮都不肯抬一下：“你以為我樂意？有本事你賺錢去，你娘有病，幾次打電話來要錢，你說我這做兒媳婦的，除了這樣伺候別人，還能到哪兒給老太太找錢去？”
王大林歎氣，誰讓咱沒出息，媳婦孝敬的是咱的娘，人家總是有理！
兒子該上小學了。夫妻倆上民工學校去看了看，條件的確差了些，教師也不知道是哪裏招來的，連普通話都講不囫圇。
城裏的公立學校咱沒有門路進不去，老婆想讓孩子進私立的寄宿學校，條件是不賴，可學費貴得嚇人，一年得一萬塊錢。
王大林作難，囁嚅著說：“要不，就民工學校吧，咱小時候在鄉下上學，比這個還差得遠呢。”
可是秀珍堅決不肯，眼淚流得嘩嘩的：“說啥也不能讓兒子將來像咱們一樣沒出息。”非要上私立學校，可學費從哪兒出？人家讓他別管。
兒子歡天喜地上學去了，秀珍也隔三岔五地不回家住，說是老板要求加班。每次她回來時身上香氣襲人的，衣服首飾嶄新得令他不安。
後來，就聽說秀珍做了別人的二奶。
這回，他可受不了。是個男人都受不了哇！
王大林的眼珠子都要氣爆了，見了老婆的麵就吵，天翻地覆的，可人家不理他，隻顧低著頭洗他和兒子換下來的髒衣服。他想像鄉下老家的爺們一樣揍她一頓，可到底下不了手，老婆細皮嫩肉的，他怕自己手上沒輕重給打壞了。他暴跳了半天，一個人氣恨難平，怒衝衝摔門走了。
走在大街上，他想來想去，說到底還是自己沒出息，兒子明年的學費不還是得靠人家想辦法。
唉！兜裏沒錢，英雄氣短呀！可自己算哪門子英雄，狗熊都知道護著自己的女人呢。自怨自艾一番，也隻有想開了，媳婦不還是自己的嘛。她肯回來看自己，知道記掛著兒子，說明她心裏是有這個家的。
王大林慢騰騰回轉身，朝租住的小屋走。他能想到待會兒秀珍看見他時的表情：“你不還是得回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