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他回頭,英俊的麵容蒼白如紙,對著樓隱笑道:“隱,你終於來了!”

樓隱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問道:“上午小公主讓你受了驚嚇,這會兒好些了麼?”

西陵壽忽然搖頭,苦笑道:“不是小妹嚇著了我,是我嚇著了小妹吧?我這張臉,與死人無異,也難怪她會害怕。”

“不要瞎想,你會好起來的,隻是小公主年紀太小,還不懂事……”樓隱想起宛妃的話,不由地歎了口氣。

西陵壽蒼白一笑:“你啊,對什麼人都好,那明明是我的小妹,你卻那麼護著她,生怕我責備了她似的。”

樓隱一怔,也許是出於本能,覺得這個病秧子四皇子不會對自己有什麼威脅,他說話便也常常自然流露。

“我哪裏怪她了?隻是母妃向來咄咄逼人,這麼多年性子一點都沒有變,唉,我也不能去說她什麼。”西陵壽蒼白的手撐著竹塌要起身,樓隱趕忙伸手去扶他,西陵壽笑道:“我正無聊,不如來下一盤棋吧。”

樓隱點頭,在他對麵坐下來,忽然覺得這壽昌宮最是清淨,對麵那個蒼白虛弱的男子最是幸福……

他有一位強勢的母親,不惜一切代價搜羅名醫名藥,隻為治好他的不治之症,費盡心機討好君主,為他設下這個避世之所,陰毒狠辣將所有看不起他、欺辱他的人統統踩在腳下……

包括那個不懂事的小公主。

樓隱微微蹙眉,落下一子,然而他什麼都不能告訴他,連為小公主求一句情都不能。

世上的幸福如此的艱難殘缺,一個虛弱到隨時會死去的病秧子,竟是他此生最羨慕的人,因為,他擁有他畢生都不曾得到過的東西。

“離奴隸大會還有不到一個月,宮裏想必很熱鬧吧?”西陵壽開口問道,他說話聲音很輕,中氣不足。

樓隱回神,笑道:“我整日呆在太醫院,哪裏知道他們在做什麼?”

西陵壽蒼白的臉上露出蒼白的笑容來:“你下次遇到了小妹,替我向她道歉,就說四哥很抱歉嚇著她了,若是她願意,就請她過來坐坐……”

樓隱不知該如何作答,離小公主的及笄禮隻剩下不到一年的時間了。

一年的時間,夠不夠?

王宮很大,桃夭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裏,宮女太監們有些認識她,有些不認識,不管是行禮的還是不行禮的,她統統都沒有關心。

頭頂的太陽很熱,曬得她頭暈,於是找到一個背陰臨水的假山坐下來,探身在清澈的池子裏用水洗了洗臉,王宮裏的池水也比不上無極山上的泉水清涼。她的手心被碎裂的花盆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好幾處擦破了皮,很疼,她用涼水慢慢地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