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冰冷而黏稠,包裹著軀體,緊緊的、帶著強烈的壓迫感。那種濕冷的感覺是那麼真切地貼緊在皮膚上,壓迫進身體裏,感覺很不舒服、很想去擺脫。可是,當真想要擺脫時才發現,身體連動動手指動動眼球的力氣都沒有。不,不是沒有力氣,體內明明充滿著力量明明充滿著積蓄的力量,那股力量是那麼的強烈地鼓脹在身體裏,時時刻刻都在尋找著突破口想衝破束縛噴薄而出衝開緊貼著皮膚的濕冷撕裂這緊裹著身體的黑暗,衝破這桎梏的、壓抑的、該死的一切!但軀體隻能被壓抑著無法動彈。那種勒入骨肉的緊縛吸引著、挑逗著想要衝破的欲念。被點燃的欲念是那麼的強烈,高漲著如同燃起的騰空烈焰般躍躍欲出,卻又被那麼密不透風的黑暗緊緊束縛,壓緊在就要爆裂開的軀體裏。
這時,一個聲音出現了。出現的聲音像是打開了一扇門,讓久被壓製的衝動釋放出來,是那麼的暢快、那麼的淋漓。卻也僅僅就是那麼一瞬間、無比愉悅的一瞬間。黑暗重新變得黏稠濃重重新封堵起每一個渴望自由呼吸的毛孔,重新把一切封堵在密不透風的桎梏中。
“這是哪?”
身體提出這個疑問。
雖然身體連噏動嘴唇的能力都沒有,但化身於黑暗的聲音還是領會到身體的疑問,並且答道:
“這不重要。”
從黑暗中傳出的聲音尖利、帶著一種金屬摩擦的艱澀。總讓人想起什麼,可又不知道該想起什麼。
“我是誰?”
身體接著提出疑問。而那個原本應該屬於身體的“自己”,卻脫離了身體旁觀者一樣旁觀起來,就像是,旁觀著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幹的事。鎮定、冷漠,沒有半點的情緒。
“你覺得呢,你會是誰。”
聲音突然從黑暗中具象起來,一陣風一樣撫過身體,帶走了黏在身體表麵的壓迫感。那種擺脫了的感覺、如同重獲新生一般的暢快令人陶醉。隻是,暢快的感覺也隻是匆匆的一瞬。冰冷黏稠的黑暗重新再度包裹住身體,更加緊、而有力地纏繞上來。像是充滿了刻意的懲罰。
“你又是誰?”
身體接著提出疑問。
“能夠,給你自由的人。”
聲音答道,帶著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那還等什麼。快點啊!”
身體被壓製得有些受不了了,帶著焦灼和憤怒。
“不要急,先讓我們談談交換的條件。”
聲音隱沒在黑暗深處,帶著勝券在握的把握。
“你想換什麼?”
這一次,身體沒問。提問的,是遊離在身體之外的那個“自己”。
聲音像是剛剛發現原來這裏還有一個,還有一個本該屬於身體的“自己”。充滿了狐疑地,聲音緊貼上來,從上到下前前後後地仔細認真地打量辨認著,又瞬間退散開,化身在無處不在的黑暗裏。
“我知道了。”
遠離身體之外的自己說道。一瞬間,所有的壓迫、和急切著想要擺脫壓迫的欲念,全都不重要了,都不存在了。
遠離身體的“自己”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
“你真的不怕嗎。”
聲音從黑暗裏滲出來,就像陽光下的皮膚滲出的細密汗珠。想到陽光,圍繞著身體的濕冷都變得不明顯了。
“怕有什麼用。”
身體裏的自己說道。
像是在挑揀下一個能夠拎出的問題,過了很久,聲音浮在身體上麵說道:
“要不,我們談談交換條件吧。”
發出聲音的聲音離著身體是那麼的近,近到能聽清隨著聲音散發出來的、腐敗味道。
“你沒有我想要的。”
身體裏的自己說道。聽到身體的回答,聲音變得急躁起來。
“或者,我應該殺死你。”
“你要是能,早就動手了,不會拖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