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巴走了。
趁著夜色,沒打招呼,就那麼急匆匆地走了。
銅牙剛剛接任澤東城主,諸多事情理不出頭緒。而且銅牙是傭兵出身,打架潑命一個頂倆,管理城邦這種事並不在行。所以需要寇巴這樣的人加以輔佐,繼續留任澤東城的大總管,謀劃經營。
隻是,寇巴不想,想要離開。冷刃也看出寇巴不想。問題在於,去留澤東城,已經不是寇巴能說了算了。
退一步說,寇巴在澤東城經營這麼多年,對澤東城內外了如指掌。如果他想對澤東城有什麼不利,銅牙和冷刃根本無力應對。這樣一個大威脅,不可能任由他擅自離去。
冷刃催動逐日,衝出望湖副城一路追了出去。
二腳趾告訴冷刃,擒風已經去追蹤寇巴的蹤跡了,會沿途留下標記。冷刃順著擒風留下的標記,追到一處路口。
拐向東的岔路,通向左嶺鎮。
寇巴知道冷刃銅牙他們從合江城來,所以寇巴不會借道合江城離開。寇巴會走左嶺鎮前的蒼莽峽穀。一旦出了蒼莽山,隨便從哪個方向離開,就都很難追上他了。
路邊,一道淡藍色身影從樹影後冒出來。
是擒風。冷刃收住馬韁,跳到地上。擒風說道:
“小矮子進了左嶺鎮,投宿了一家客棧,在鎮中心的十字街上。客棧招牌,畫著伐木的斧頭和劈石的鎬頭。”
冷刃點著頭,看了看天色,對擒風說道:
“你自己多加小心。”
擒風點著頭,身影藏進樹影深處。冷刃取下身上的兩把長劍,用披風包好掛在馬鞍旁。
這個左嶺鎮,究竟是怎樣的情況,都有些什麼樣的人又在為誰效力。冷刃並不清楚。所以還是不要太張揚,太引人注目了為妥。
左嶺鎮外,堆滿了從蒼嶺上開采出來的巨大石塊。很多工人席地而坐,掄動錘子鑿子將大塊的岩石修整成長方的條石。加工好的長條石堆碼整齊,等待外地來的客商挑選裝運。
那些工人裏麵,很多都是尚未成年的孩子,滿臉的石粉滿身的石屑。遠遠地看著冷刃信馬由韁而來,隻是麵無表情地抬頭看著,就又低下頭繼續著手裏的活計。
左嶺鎮很大。
主街兩旁是一家挨一家的店鋪。一層兩層的建築,大多做著酒館賭檔的生意。還有一些修磨開山鎬伐木斧的鐵匠鋪工具行。那些專做夜間生意的店鋪,因為生意還沒上門,大開的店鋪裏空空蕩蕩顯得有些冷清,店裏的夥計也都神情冷淡地看著冷刃策馬走過,少有人出來招呼。
鎮中心的十字街,佇立著一家三層建築的客棧。招牌上並沒有名字,隻刻出了開山的鎬頭和伐木的斧子交叉在一起。
這就是擒風說到的那家客棧了。冷刃打量著周圍。
馬廝的外麵,停著一輛篷車。篷車的布簾上繡著顯眼的、澤東城領主城堡的盤角岩羊的標識。
這應該就是寇巴乘坐的篷車。冷刃翻身跳下馬背。
客棧裏,一個小夥計打著哈欠走出來,接過冷刃的馬韁。
冷刃走進客棧。
客棧一樓的大堂很寬敞,擺了十幾張木頭餐桌。櫃台裏,一個身材魁梧中年壯漢正擦著台麵。
那個壯漢,看起來比冷刃要高出一頭,露出衣服外麵的兩條胳膊粗壯結實。中年壯漢抬頭打量著冷刃,並沒有說什麼。
大堂裏麵的一張餐桌前,一個上了些年紀的女人正在收拾一張桌子上的酒杯餐盤。看到冷刃,女人一邊打量著,一邊問道:
“問路,吃飯,還是住宿?”
女人一臉的倦容,一頭長發潦草地束在腦後。一身華麗的織錦長裙色彩豔麗,沾著些油汙酒漬。
這樣一身華麗的衣服,卻讓她穿得這麼潦草邋遢,那就是不在乎買衣服時花的錢。能不在乎錢的,不是店裏的老板,也是老板娘。
冷刃臉上露出笑容,從錢袋裏摸出一枚銀幣放到桌上,說道:
“麻煩了。要問路,要吃飯,也可能還要住店。”
女人走過來,撿起桌上的銀幣在手指間撚著說道:
“有錢的話,什麼都好說。請坐吧。”
冷刃坐到桌邊,把拎在手裏的包袱放到桌邊。櫃台裏,中年壯漢不時抬起眼神瞟著冷刃包裹著長劍的包袱。
女人問道:
“喝點什麼。是上好的河間麥酒,還是我們澤東城特產的軍屯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