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陽光,穿過樹葉間的縫隙照進來,照亮森林,照亮山腳下的大石頭。大石頭上,木櫝他們三個人蜷縮在鋪蓋裏,像是凍僵了一樣。
要說凍僵,也差不多。雖然這個季節,還遠沒到能把人凍僵的時候。但森林裏入夜的寒涼,帶來入骨的濕冷。
木櫝睜開眼,看到垂在臉前的一縷頭發上,凝結的白霜。
我知道這座森林不歡迎我們,想趕我們走。可也不能,趁著我們睡覺就這麼折騰我們吧。要是把我們凍死了,算不算是殺人的凶手?
木櫝伸出兩隻手,接著嘴裏呼出的熱氣暖著。
有了陽光的溫暖,凍僵的身體慢慢恢複了活力。木櫝仰過身體,看著天空,開始明白夜晚的寒冷,對於身體小巧的森林妖精來說有多致命。
所以當初決定去極北荒原時,小妖曾經大哭,說木櫝不要她了。那種徹骨的寒冷,真的能把小妖凍死。哪怕有白天的陽光,也不足以溫暖她小巧的身體。
木櫝伸手摸了下懷裏。
小妖不在。
木櫝轉過頭,阿弟也不在。
這兩個家夥,一大早跑去哪裏了?明知道這座森林充滿敵意,還到處亂跑。出了危險怎麼辦?
阿弟喜歡跟在小妖屁股後麵,像個跟屁蟲一樣。就算小妖大聲嗬斥,阿弟也不在乎。而且,阿弟似乎很喜歡被小妖嗬斥。每次受到嗬斥,阿弟都露出一臉的媚笑,極力討好。
木櫝不知道阿弟想要從小妖那裏得到什麼。或者,也並沒想得到什麼。僅僅是,喜歡跟在小妖屁股後麵。喜歡被嗬斥。
阿弟能看清小妖的樣子嗎?
木櫝曾經想過問問阿弟。小地怪的眼力很差。小妖個頭又小,飛來飛去時身上還會閃出讓人眼花繚亂的炫光。
可是小地怪的嗅覺實在太厲害了。離著很遠,隔著幾層包裹,阿弟都能聞出行李中遺漏的小塊幹糧。
而且小地怪製作機關陷阱的手段實在太高明了。尋常的樹枝草棍,在阿弟手裏都能變成製作陷阱機關的材料。好在,那項技能也需要勤學苦練。不然每個小地怪都成了陷阱大師,那才叫麻煩。
有菜坐在鋪蓋上,翻看著肚皮上的傷口。
有菜的傷,基本上已經痊愈了。脫落的血痂,在肚皮上留下好幾道長長的傷疤。看著有些嚇人。
不過有菜看得很開,還開玩笑地說:隻要肚皮不漏窟窿,不漏出養好的肥膘,其它都無所謂。
木瓜一邊找出幹糧,一邊向木櫝和有菜道歉。
“昨天晚上我實在太困了,沒忍住就睡著了。幸好沒什麼危險,不然就慘了。”
沒發生危險就好。
木櫝咬下一塊幹糧,打量著四周。
遠處,一個矮小的身影閃了一下,藏進一塊石頭的後麵。
木櫝不動聲色地碰了一下木瓜,木瓜示意木櫝,他也注意到了。有菜嚼著嘴裏的幹糧,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有菜咀嚼食物的吸引,藏在石頭後麵的身影終於忍不住,冒了出來。
是個小地怪。
小地怪的身高樣貌,跟阿弟差不多。但是他的體色,卻與阿弟的不同。
阿弟,還有那些落金地城的小地怪,身上總是帶著一種灰黃的顏色,看起來就像是剛剛從土坑裏刨出來,髒乎乎的。
而眼前這個小地怪,暗灰色的身體,卻透出淡淡的慘白色,映著陽光甚至閃現出一種黯淡的藍色。
小地怪站在遠處,向著木櫝他們張望著,似乎不確定要不要走上前來。
這些生活在地底下的小家夥,精明、愛算計。身材小膽子也小。對地麵世界的高大人類,充滿了懷疑和猜忌。
木瓜向著遠處的小地怪招了下手,聲音和緩地說道:
“你不用害怕,我們不會傷害你。”
聽到木瓜說話,有菜轉過頭看著,看到遠處的小地怪。有菜隨即衝著那個小地怪古魯古魯地說出一段話。遠處的小地怪吃驚地打量著有菜,卻明顯放下了戒心,向前靠過來。
木櫝和木瓜不約而同地看著有菜,有菜嘿嘿笑了起來,說道:
“這是小地怪的語言。”
“你是,跟誰學的?”
木櫝問道,隨即猜到,應該是奧滿大師的老母親學的。有菜跟奧滿的母親在一起呆了很久,那個老太婆跟有菜講自己年輕時的風流韻事,聽有菜講山南的世界,大草原的曆險。兩個人常常一起發出狂笑,就像一大一小兩個瘋子。
小地怪謹慎地靠近了大石頭,有菜伸出手,說著小地怪的語言,然後把那個小地怪拉到石頭上麵。小地怪的鼻子一抽一抽地用力聞著,有菜掰下一塊幹糧遞給小地怪,然後又古魯古魯地說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