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爺的姐姐說,八通城是戕境裏唯一的一座城。可是就是這唯一的一座城,也絕不是紅月想象的那樣。這座城,與風暴大陸中的那些城邦截然不同。
八通城坐落在祖域大山的山腳前。
越往前走,就越能感受到祖域大山的高大。灰暗的大山拔地而起直連天際,連著鉛灰色密布的陰雲。就算你仔細分辨,也很難分清哪裏是天際,哪裏是大山。
盤踞在祖域前麵的八通城,承接著大山的威壓。不知道什麼時候,陰沉憤怒的先祖神靈發了威,就把整座城邦碾壓在腳下了。
八通城,這座戕人的城邦,沒有房子。有的隻是連片的帳篷,一座挨一座地綿延著,連上山坡。
是因為戕人不會蓋房子?或者他們根本就是懶得蓋。他們原以為,房子也能像財物牲畜一樣搶來。可惜,砌磚遮瓦的房子搶不來。就算被一把火燒成廢墟,也不會被你們搶來。
所以,戕人唯一的城邦,也隻能用一頂頂帳篷建成!
紅月跟在小少爺的馬後麵,一邊走一邊看著周圍。
八通城雖然隻有連片的帳篷,卻也不乏交易。從金銀珠寶、牲畜牛羊、到奴隸人口。競價買賣價高者得。
還以為,戕人隻懂得搶奪,從來沒有出價還價的買賣交易呢。
紅月聽著聽不懂的叫賣聲,心裏想著。
部落頭領們聚集合議的地方,在八通城裏最高的山坡上。從那裏再向前走,就是祭拜八通神山的祭壇了。每天,都會有戕人趕著牛羊帶著財寶,向祖神獻祭。為了各種各樣的理由和願望,乞求神靈。
跟疤眼爭奪黑密部落頭領的同父兄弟康加,已經早到了。疤眼領著小少爺,小少爺帶著姐姐,向部落頭領們聚集的帳篷走去。
紅月不能進入帳篷。作為一個身份最卑賤的奴隸,紅月隻能留在外麵,跟那些馬匹呆在一起。
幾個戕人的小孩子,叫喊著在附近互相追逐。從那些華麗的衣服華貴的首飾就能看出,那都是些部落頭領家的孩子。
一個隻有五六歲大的戕族小女孩,手裏舉著一塊糖糕,一邊舔著一邊走到紅月麵前,打量著紅月。
紅月坐在地上,麵無表情地看著小女孩,看著她手裏的糖糕。
磨爛的腳底,帶來的疼痛,並不是紅月最害怕的。紅月最害怕的,是饑餓。
進入戕境後,紅月就很少吃到食物,更是從沒有一頓吃飽過。無時不在的饑餓,不分白天還是黑夜,不管清醒還是睡著,都在煎熬著紅月,一刻不停。
有的時候,紅月甚至懷疑發出饑餓的不止是肚子。鼻口五官手腳四肢,還有身上的每一塊骨頭,都在不間斷地衝著紅月高聲大喊:我餓!
戕族小女孩看著紅月,舔著糖糕,然後伸出手來,把手裏的糖糕遞向紅月。
紅月毫不猶豫地伸手去接。接過糖糕還沒等送進嘴裏,小女孩啪地一巴掌,把紅月手裏的糖糕打落在地。紅月盯著地上的糖糕,正要伸手去撿,小女孩踩上兩隻腳用力跺著,把糖糕跺爛在馬蹄踐踏踩爛的泥地裏。
紅月抬起頭瞪著小女孩。
小女孩的身後,跟著好幾個仆從。女的奶媽、男的保鏢。
小女孩也瞪著一雙眼瞪著紅月,然後吐出口水吐到紅月的臉上。
紅月瞪著小女孩。可是除了瞪起一雙眼睛怒目圓睜,紅月無計可施。
戕族小女孩很快就對紅月失去了興趣,轉身走了。紅月盯著黑色的泥水裏,那塊被跺爛的白色糖糕,想要撿起哪怕一小塊。可是鬆散的糖糕浸泡了泥水,根本就撿拾不起來了。
紅月咬著牙,盯著小女孩遠去的背影,恨不得追上去把那個小女孩跺爛在泥地裏。
一個戕族的老太婆,帶著略顯蹣跚的腳步,走到紅月麵前,嘴裏說著戕話,遞給紅月一塊糕餅。
紅月愣了一下,遲疑地伸出手。老太婆把糕餅塞到紅月手裏,嘴裏說著什麼,蹣跚著走回到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