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木屋中之後,我把剛才的感覺對了他說了一遍,問道:“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這畢竟是在她的夢境中,如此再讀另一個人的夢,多少會有些衝突吧,況且……楚姑娘之前曾經這樣做過麼?”
我搖搖頭,道:“沒有。”
“那便是了,”他想了想,有說,“不如我們下次再試,換一個方法。”
我問:“什麼方法?你也讀過這噬夢之術不成?”
他笑了,說:“不,我沒有讀過,我隻是曾聽一個女孩子說起過。”
聽到這話我下巴都差點掉下來,難道除了我他還認識別的謝氏女子麼,他與謝家別的什麼人會不會有什麼關係……那他現在會不會已經得知了我的身份,更可怕的是,那人說不定也進過竹閣……還是說,謝家仍然有人幸存於世間?不過,也不能完全排除類似的秘術流傳在別處的可能,但……他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知道這麼多?
“楚姑娘請放心,此事既是秘密,那麼我是絕對不會對別人提起的。”仿佛看透了我晦明變化的心思,他定定地說,不像是騙人的,“在下也在此保證,絕不會做有損江湖道義的事情,更不會傷害楚姑娘你。”
“唉……”聽聞他這樣說,我倒歎了口氣,罷了,總之所有的一切都已經過去,我已不是什麼郡主,什麼傷害不傷害,又何必在乎這麼多呢,末了,我又添了句,“你叫我念之就行了,老是楚姑娘楚姑娘的,聽起來也別扭得很。”
“也好。”他看著我笑著說。
此時顏曄仍在夢中,嘴唇抿成了一條線,眉頭也皺地緊緊地,我看了著實很是心疼。噬夢者常常會因為讀人夢境而變得抑鬱寡歡,這後遺症,也是它最大的危害,更是從前的我極不願意這麼做的原因。
“這麼樣不會錯過些什麼嗎?”書玦輕聲問,生怕吵醒了她。
“不會,我們進入夢之後,可以在那裏吸收周圍的景象,隻要運功進得去就可以。”我淡淡答道,很想知道事情是怎樣發展的,梁洹公和她之間,到底又發生了什麼事。
我跟書玦重新回到她的夢境,按照他說的方法,在夢中侵入李承嶽的意識,需得再運真氣同時經脈逆行。我試著這樣做了,果然順利得很。
他原本從未想過要愛她,可他愛上她,也不過是一眨眼的事情。心中莫名的悸動,便已經注定了這樣的一個事實。
那一夜之後,他們各自相安無事,他原本以為她帶著細作的使命來到這裏的,必會事事小心,如履薄冰。可他料錯了,顏曄來到這裏也僅僅隻是為了給自己的母國尋一個靠山,盡管她並不十分樂意。但要按照他所想的那樣如同深閨怨婦那樣活著,那必定是萬萬做不到的。因為在她即便流落民間三年,可本性卻從未消泯過,骨子裏,還像是那翱翔於九天的海東青,原本就不是那種該被束縛在宮廷中的女子。或許她出生在帝王家,原本就是個錯誤。
大概是許久沒有過過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了,所以她也慵懶得很,其實我認為她不是一個喜歡鬧騰的人,閑來無事也不會做什麼雞飛狗跳的事,實在無聊了,最多……也就是換了男裝,跑到獵場上去獵個鷹什麼的。
射鷹便射鷹吧,卻還是這樣的不巧,偏又適逢李承嶽與大將軍閑步到此,從兩人的神色來看,倒也算是愜意了。此時堂堂梁洹公的束月夫人正縱馬疾奔,將一張弓拉得同滿月一般,高高地揚著頭,眯起了眼睛對準高空中那一活物。
顏曄那副弓箭,是打小就跟著她的,弓臂用紅色線纏繞著,尺寸大小都是按照她的身材來的,它一度被擱置廢棄,直到不久之前她回到陳國,顏蘇為了投她所好,又命人將它找了出來。既是量身定做的,那自然是順手得很。她心胸舒暢,不自覺地就玩得開了些。也不管什麼宮廷禮數了,恍惚間隻覺得回到了那段年少的歲月。
隻見兔起鶻落的一瞬,那禿鷹已直直地墜落下來,眾侍衛紛紛拍手叫好,李承嶽也目睹了這一切,眉間也似有賞識之色,由於他隱在眾人之後,又令太監不必通報,於是眾人一時間都沒有發現他。
“宋將軍,那馬上是何人?”他問這位手下出勇士的良將,“他的箭術跟你比起來,如何?”
“回王上,臣麾中並無此人。若論箭術,隻怕不在臣之下。”
“哦?這倒奇怪了。”梁洹公的眉頭揚了起來,心中的好奇越來越盛。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場上的那人,那麵目竟是越看越熟悉,心中隱約已猜到了點什麼,隻期盼著是自己多心了。
宋茗湖方才也一直在看那人,此刻隻覺身影熟悉無比,像極了記憶中那朝思暮想的人,一雙眼睛隻是緊緊地盯著她,一顆心“怦怦”跳地極快,仿佛要從喉嚨裏麵躥出來一樣,腦子裏寒光一閃,隻覺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驀地一陣鈍痛。許久之前的那些舊事在此刻一股腦兒地全都湧進來了,曾經最愛看的她的姿態,便是如今日這般一模一樣,那弓箭一拉一放,牽扯著的就如同自己的心一樣,那時候他是多麼地歡喜啊,以為日日都能陪在那人的身邊,不求別的,隻要能天天看著她就足夠了。